何湘宜急了,她找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见到了怎么能就此作罢!
况且暖香楼是什么地方她再清楚不过,流萤流落至此肯定是迫不得已,她完全可以先回王府,再派人过来查问情况。
可谁又能保证这段时间流萤会不会遭遇欺辱!
“把人都叫过来!”何湘宜说完便提起裙摆进了暖香楼。
青柠又急又怕,看王妃一意孤行只得把小厮仆从全都叫来跟上。
暖香楼的姑娘们惊奇不已,她们这里常有达官显贵出入,也见过不少来找人的小厮,却还是第一次见有夫人亲自来捉人!
楼里唱曲的不唱了,跳舞的不跳了,互相打趣,不知是哪位老爷放着貌美的小娇妻不抱,来暖香楼找乐子!
楼上雅间的贵客,倚着栏杆懒声问道:“楼下怎么闹哄哄的?”
“有位小娘子捉人来了!”暖香楼的红衣花魁为贵客轻摇香扇:“二公子放心,应该不是来捉您的,奴家陪您再喝一杯?”
就在这时,门外进来个小厮,支支吾吾道:“二公子,看着,像您的嫂嫂......”
顾承钧先是一愣,随即又往楼下看了看,转而去问小厮:“她怎么知道我在这?”
“小的不知......”
红衣花魁噗嗤一笑:“还真是来捉您的啊!长嫂如母,怕不是要替您的母亲来好好管教管教二公子!哈哈哈!”
顾承钧蹙眉,心头不郁,他指尖点着栏杆,沉思片刻,起身下楼。
一楼大厅,何湘宜正坐在圆桌前,青柠让王府下人围在一旁,以免污秽之人靠近她家王妃。
顾承钧一步一步下了台阶,看着他那位气定神闲的嫂嫂,微微眯了下眸子。
她今日穿着天青的襦裙,披着白色的斗篷,在一群莺莺燕燕之中如出尘之雪。
写的一手好字,原以为是个清雅之人,没想到竟来管他的闲事,还找到暖香楼来!
所以说,女人就是麻烦!
“嫂嫂这么一路找来,不累吗?”
二公子开口,围观的姑娘们笑着让开。
何湘宜看到他也有一瞬的吃惊,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
顾承钧是个纨绔,出现在暖香楼没什么好奇怪的。
反倒是对方冷哼一声走到桌前坐下,勾勾手指,两个姑娘驾轻就熟的靠过去,一个捏肩一个捶腿,似乎在故意挑衅何湘宜。
“你才嫁过来几天,敢管我的闲事?”顾承钧冷眼看她,嘴角噙着讥嘲:“真把自己当府上的主母了?”
何湘宜还没开口,就听老鸨高声说道:“夫人,只找到一个叫流萤的姑娘,那个叫花瓶的不在我们楼里!哎哟,二公子也在啊!”
顾承钧还没回应,何湘宜却起身看了过去。
只见老鸨身后,两个管事正抓着哭泣的流萤一路押过来!
何湘宜斥道:“把人放开,你们弄疼她了!”
老鸨挥挥手,流萤一被松开就跪地哭道:“妈妈,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听话!我什么都可以做!求您别把我丢给那些船工糟蹋......”
何湘宜鼻头一酸,流萤自幼跟着她长大,性子倔,被人欺负也从不低头。
可一向争强好胜的流萤,如今竟跪在地上哭喊求饶,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变成这样。
何湘宜眨眨眼,平复心情,重新坐在桌前。
“人,我要带走,开个价吧。”
顾承钧蹙眉:“你不是来找我的?”
何湘宜没答他,只是看向楼中老鸨。
老鸨笑着将流萤的身契和欠条都放在桌上:“她当初跟我借了五十两银子,欠条所写,按日倍息,再按照我们九出十八归的规矩,夫人只需还我一千七百两就够了!”
“什么!”流萤哭喊道:“你当初跟我说,我只要在楼里干满一年就能还清本钱利息,这才几天,我就欠了一千七百两?”
“我说的可不是一年,是一辈子!你听岔了吧?”
流萤瘫坐在地,眼底一片死寂。
何湘宜拿过欠条看了看:“青柠,借柜台上的算盘用用。”
老鸨歪着嘴嘲笑:“夫人这么金贵,摸过算盘吗?算的明白吗?”
何湘宜懒的理她,等青柠把算盘拿来,她对着欠条三指联发上下拨动,算盘珠子发出轻快的碰撞声。
顾承钧只看到那几根纤细的手指如起舞一般,柔韧中带着成竹在胸的力道。
最后一子落定,何湘宜把算盘推给老鸨。
“按暖香楼的规矩,我只需归付五百二十两,若是信不过不妨让京府衙门再算一遍,不过,一旦惊动衙门可就不止不五百二十两了,私放印子钱,一千七百两也不够暖香楼找人打点的吧?”
同样,惊动官府,借贷的流萤也得吃板子。
老鸨张口结舌,她看何湘宜衣着富贵本以为来了个冤大头,能敲笔大的,不曾想却被她当场拆穿!
“五百二十两,人,我带走,若你觉得这买卖不划算,就去买卷草席吧!”
老鸨又看向流萤,哭闹不怕,那是为了活下去的挣扎!
反而她现在不哭不闹才是一心求死,真要死了,她什么也落不下!
“罢了罢了,我今日就成全夫人的善心,五百二十两,银货两讫!”
何湘宜点头,让青柠掏银票,好在她今日是奔着栽云阁来的,所以带的银钱比较多。
收好身契撕了欠条,何湘宜让人带上流萤,头也不回的出了暖香楼。
顾承钧呆坐在原处,他以为何湘宜是来找他麻烦的,结果从刚才到现在,他这个嫂嫂都没拿正眼看过他!
楼外,青柠将流萤扶上马车。
一看到何湘宜,流萤就跪下磕头:“夫人菩萨心肠,如此大恩大德,奴婢愿当牛做马报答夫人!”
何湘宜眼眶湿润,刚要拉她起来,马车帘子却从外面掀开。
只见她的小叔子顾承钧,正黑沉着脸看她。
“都下去!”二公子发话。
青柠去看何湘宜,见她无奈点头,连忙拉着流萤下车。
顾承钧坐进车内,命车夫打道回府。
何湘宜叹了口气,用小指指尖把眼角的泪蘸了下去。
顾承钧人高马大,坐在这辆小马车里让空间显得有些逼仄,何湘宜只能尽量侧着身子,避免车马晃动时碰到他。
男人双手环胸,盯着她看了半天才开口:“好一个菩萨心肠的嫂嫂,怎么不把楼里的姑娘都买了?钱不够?”
何湘宜随口说道:“都买了,小叔子日后去哪里寻欢作乐。”
“那就去你的栖风院。”
何湘宜拧眉:“小叔子自重。”
顾承钧又发出一声讥笑:“这姑娘,你是买给谁的?给我兄长?还是给我?”
“我自己,不行吗?”
“一个未经调教的小丫头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