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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面神入世修行中云思贤云暖青全章节小说

阿彻撤不撤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九年前秋,言清十六,蝉冬十四。阳光通透清明,秋日薄薄的云层筛去了燥热,只余暖融融的温热,像是披了薄绒毯子。言清刚从书房里辞别先生回来,一面走一面沉着脸回想着着他的训斥。心性不定、意志不坚……不如他大哥。……这个老东西。正想着,一道小巧的人影悄悄地从后方斜着溜了过来,他的脸色稍稍缓和,肩膀被小手轻轻拍了一下。脸蛋圆圆的少女猛地背着手蹦到前面来,一对显得格外出色的杏眼亮晶晶的:“哈!”言清无奈地笑一下,配合她装出惊讶的模样:“呀,你可吓坏我了,何时来的?”“我估摸着你该放学了。今日是你的诞辰,王公子刘公子早来找你了,见你不在,缠着我问东问西的。我可不乐意应付他们,便说来接你了。”蝉冬见他的反应很是得意,小嘴又快又碎,步子轻盈,幼鹿似的。...

主角:云思贤云暖青   更新:2024-12-19 09:3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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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云思贤云暖青的其他类型小说《界面神入世修行中云思贤云暖青全章节小说》,由网络作家“阿彻撤不撤”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九年前秋,言清十六,蝉冬十四。阳光通透清明,秋日薄薄的云层筛去了燥热,只余暖融融的温热,像是披了薄绒毯子。言清刚从书房里辞别先生回来,一面走一面沉着脸回想着着他的训斥。心性不定、意志不坚……不如他大哥。……这个老东西。正想着,一道小巧的人影悄悄地从后方斜着溜了过来,他的脸色稍稍缓和,肩膀被小手轻轻拍了一下。脸蛋圆圆的少女猛地背着手蹦到前面来,一对显得格外出色的杏眼亮晶晶的:“哈!”言清无奈地笑一下,配合她装出惊讶的模样:“呀,你可吓坏我了,何时来的?”“我估摸着你该放学了。今日是你的诞辰,王公子刘公子早来找你了,见你不在,缠着我问东问西的。我可不乐意应付他们,便说来接你了。”蝉冬见他的反应很是得意,小嘴又快又碎,步子轻盈,幼鹿似的。...

《界面神入世修行中云思贤云暖青全章节小说》精彩片段


九年前秋,言清十六,蝉冬十四。

阳光通透清明,秋日薄薄的云层筛去了燥热,只余暖融融的温热,像是披了薄绒毯子。

言清刚从书房里辞别先生回来,一面走一面沉着脸回想着着他的训斥。

心性不定、意志不坚……不如他大哥。

……这个老东西。

正想着,一道小巧的人影悄悄地从后方斜着溜了过来,他的脸色稍稍缓和,肩膀被小手轻轻拍了一下。

脸蛋圆圆的少女猛地背着手蹦到前面来,一对显得格外出色的杏眼亮晶晶的:“哈!”

言清无奈地笑一下,配合她装出惊讶的模样:“呀,你可吓坏我了,何时来的?”

“我估摸着你该放学了。今日是你的诞辰,王公子刘公子早来找你了,见你不在,缠着我问东问西的。我可不乐意应付他们,便说来接你了。”

蝉冬见他的反应很是得意,小嘴又快又碎,步子轻盈,幼鹿似的。

她是一贯如此,即便刚被人牙子卖来言家时,也仰着瘦脱相了的小脸傻乐呵,老管家觉得她人讨喜又没心眼,五官也清秀,才问过主子把她分给了言清养着。

言清对她好,虽谈不上锦衣玉食,但也从来没有短了她的吃穿用度。

这四年下来,小姑娘便长得粉糯白净,眼睛更是格外精致,算是小美人了。

王游锋和柳付竹是言清之前上私塾的时候玩得比较好的同窗,加上他,这个小团体共有五人,剩下的陆源和俞平渡一个经商一个家道中落,都与他们断了联系。

王游锋年纪轻轻便是花花公子,见了蝉冬就爱调笑,惹得她时常气恼羞愤,烦不胜烦。

“他们来了?”言清这才想起晚上约了的活动,有些心虚地伸手拉住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将她的碎发绕到而后,“还有一年就是大姑娘了,不要咋咋呼呼的,免得落人口舌。”

突出起来的触碰并没有引起她的反感,蝉冬条件反射般地在他的手碰到脸的瞬间便乖觉地贴近,安静了下来,嘴却闲不下来,好奇地问了句:“待我及笄你就纳我了么?”

“咳咳咳咳咳。”言清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蝉冬慌忙来拍他的背。终于缓了下来,他才问,“谁跟你讲的?”

“荷夏,她也是十五被大公子收进房里的,前些日子我们去扑蝴蝶了,她跟我聊天时讲的。”蝉冬如此道。

其实她是为荷夏伤心的。

荷夏喜欢的不是大公子,她喜欢老是在言家旁边的那条街上摆书画摊的小书生,可自从她和大公子好了,就再也没出过府。

也不是出不去,但她说不好意思。

蝉冬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会这么觉得,毕竟他们从未说过话,小书生又不知道她许了人,看他两眼又能怎么呢?

但这些不能告诉公子。

蝉冬虽然大大咧咧,可也不是缺心眼。

言清脸上笑容微敛。

又是大公子,真能给他找事。

表面上,他仍是温和地轻声道:“若她说的是真的,蝉冬你是怎么想的呢?”

蝉冬想了想,粉圆的小脸上满是认真:“你待我很好,若是成了你的通房,想必也不会亏待了我。”

看她如此可爱的模样,言清忍不住抱住了她。少女的身体软绵绵的,他恨不得把人揉进怀里。

深吸了一口她的发香,他承诺道:“我会纳你做贵妾,如果未来成为我夫人的女子好说话,必定抬你为平妻。”

蝉冬的小脸被挤压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跳离自己那么近,结结实实地贴在她耳边跳动,即便心中横亘着“夫人”这一根刺,她也不得不相信他此刻的真心:“……好。”

两人拉着手去见王游锋二人时遭了他们一番揶揄,柳付竹还意有所指地道:“有些人可千万别说一套做一套,我们都看在眼里。”

蝉冬不解其意,抬头看了眼言清,却只看到他锐利的下颌线和小半张侧脸。

他似乎有意避开这话题:“晚上我与他们一同出去,他们不带侍女,我也不便带,今夜不必等我回来,你先睡就是了。”

“哦。”她乖巧应下,不多问也不多猜。

他那“不便带”的聚会,在今夜游湖的花船上举行。

王游锋怀中倚着软玉温香,饮下一口美人渡过来的酒,提起下午的事时连连感叹:“我是没想到,言清你这么狂的家伙有一天还需要编幌子骗女人。”

“我何时骗了?她可没有追问什么。”此时已酒过三巡,虽然怀中并没有女子,醉意朦胧的言清也忍不住频繁看向献舞的女子裸露出来的肌肤。

王游锋嗤笑:“那不是她懂事么?你以为女人猜不出来?她们可聪明着。”

他怀中的女子叮咛一声,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力道跟小猫挠痒似的,嗔道:“爷可不能在我面前夸其他女子。”

王游锋对此很是受用,拿小玉簪挑她的下巴,两人腻歪成一团。

相比之下,柳付竹是三人中意识最清醒的,他上这花船简直像是奔着零嘴来的,口中的糕点没断过,大大小小吃了四盘子了,看样子还得继续吃。

“先不管你那小丫鬟了,我问你,周家那个小祖宗,你还娶不娶了?”说话时他口中还有糕点,但一点不影响别人听清。

“嗯?”言清骤然听到周家两个字,下意识地收回了视线,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的是“周家于官场的地位挺高”,短暂地空白了两秒后才想起周家二小姐周茹惠。

“她啊……”说起她就有些头痛。

周茹惠可能是看多了话本,十岁那年女扮男装化名周如去念私塾,跟着他们上蹿下跳,没有一个人发现哪怕有一丝不对。

十三岁那年,她突然来了初潮,恰巧被言清看到了,倒是将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替她掩饰好,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是个女孩。

此事终究纸包不住火,周茹惠被她家大人领回了家,然而言清却就此被缠上了。

周茹惠仿佛是不要名声一般对他纠缠不休,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虽然言清其实并不反感她,甚至可以说她男装时两人很合拍,但她俨然一副已经是正妻的模样,对他管东管西,实在让他很憋屈。

“你可别说她了,我怕她又冒出来。”言清头痛欲裂般捧住脑袋,其他两人正想笑他呢,却感到船忽然一震,像被什么勾住了,又听到门口珠帘叮啷作响。

他们的笑容僵在脸上,一袭青衣的少女面若寒霜快步走来,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们怎么天天带他来喝花酒?!”

柳付竹悔不当初。

哎……说曹操曹操就到。


夜深,昙蕊整理了一番这些日子以来发生过的事情。

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绝非这具身体的主人。

毕竟除开她脑中那些模糊的记忆片段外,她还拥有可怕的恢复能力。

不说一个小女孩为何会拥有这样的恢复能力,退一万步说,倘若这恢复能力是她身体自带的,当初也不会昏迷得那样轻易。

正当她梳理思绪时,忽然听见落叶被踩碎的声响。

外面有人。且是她完全无法察觉到气息的人。但,没有敌意?

昙蕊将信将疑地推开门,只见皎皎月光中,赫然站着一名面若冠玉的青年。

许是今夜月色太温柔,他冷峻的面庞竟罕见地露出些放松的神态,素来幽深的灰瞳也被玉轮映出几分剔透的温柔。

他对她伸手道:“缈缈,我带你回家。”

……

夜风潇潇。

想象中温情的画面并没有到来,空气中反倒充斥着诡异的沉默。

云音缈露出牙疼的神情:“曲常幽,你说话什么时候这么腻乎了。”

好看的青年被噎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眼神几不可查的游移了一瞬:“你全都想起来了?”

“嗯,想起来了。”

“哦。”

又是长久的沉默。

这对许久未见的夫妻看起来似乎不太熟的样子,相顾无言,场面有些尴尬和局促。

“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你吃饭了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曲常幽古井无波的表情出现一丝扭曲,云音缈坦然自若:“我就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闷想着打个招呼缓解一下,”结果更沉闷了。顿了顿,“你继续。”

“我继续什么?”曲常幽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该你解释了。”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她从送穿越者回家讲到见到曲常幽后记忆复苏,而后端起一杯已经凉了的茶加热,啜了一小口,透过热茶蒸腾出的雾气看了脸色愈发凝重的男人一眼:“就是这样。”

沉吟许久,他忽然压抑着怒火道:“这么说来,你变成了谭鹤声名义上的女人?”

“……其实是明轩王的,而且现在我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了。”额角蹦出一根青筋,云音缈忍了忍,“雪魄复苏不是小事,你能不能认真点?”

曲常幽脱口而出:“你回来也不是小事。”

他说这话时依旧板着脸,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但在说出口后,瞬间闭上了嘴,有些悔恨地攥了攥手。

“嗯?”云音缈是迟钝,但不傻,闻言不禁挑眉,“你在乎我?”

她眉眼含笑,声音并不大,落在他耳中却砸得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只下意识地拢起袖,严肃得宛如面对一桩极难处理的案子。

“自然。你身为神,回九重天上自可将凡间所发生的一切当泡影。但那日你将屋内搅得一片狼藉,若你不回来,我该找谁赔偿?”

其实那日发现云音缈神魂出窍时,他简直如坠冰窖,甚至从未想过她回来的可能,只想将她遗留在凡间的躯体好好留存下来。

在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曲常幽疯狂查阅古籍,这才在其中发现一丝蛛丝马迹,明白她并非功德圆满回归天界,而是出了意外。

好在她原先为他治疗时在他识海中留下过一缕神魂之息。这缕气息未灭,她便还活着,曲常幽也就从未停止过对她的找寻。

为了以防万一,他甚至在云音缈的手骨上用心头血结下溯源结,一旦有人偷取她的躯体,他就能第一时间追着溯源结找到她的所在,时空壁垒也无法阻隔它的联结。

云音缈当然不知道这些事,只当他真的因为这些小事耿耿于怀,毕竟在她看来他并没有掩饰的理由,无语地觑了他一眼:“你就这么点格局了。”

……她信了。曲常幽垂下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隐隐又有些失落。

“别发呆了,跟我去看看雪魄的情况。”她的话题转移得倒是轻巧,“那日她不知为何便苏醒了,我看不出她有什么问题,想着或许你见过她,能发现什么不对。”

曲常幽还在郁闷,抿着薄唇,不情不愿地道:“不,我没见过她。”

“圣女和国师没见过面?”云音缈奇道。

曲常幽看她一脸听八卦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素来不合,一般没有往来,何况那时我才十几岁。”

云音缈肉眼可见的有些失望。

“怎么?圣女身上有秘密?”

“嗯,她身上有魔气。”听到他提起雪魄,云音缈重新打起精神,“先前我以为是魔君杀的他,故而身上沾染了魔气。但在她苏醒之时,我分明看到那缕魔气钻进了她的身体。”

曲常幽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她与那缕魔气是共生的?她与魔君有关系?”

“还不能确定。”话是这么说,但云音缈显然十分怀疑,接着她又提起一事,“那雪魄,还给我一种十分熟悉的错觉。”

这话又不知道触到了曲常幽哪根敏感的神经,冷哼一声:“嗯,所以你就抱人家。”

“这你也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

当日他用水镜看得清清楚楚!

她怎么什么人都抱啊!

可惜云音缈并不能明白曲常幽生气的点,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气多了她也习惯了,因而没管他,自顾自地把十万银票递给曲常幽看:“这些银票在景星能换吗?”

“……能。”

曲常幽还以为她忽然良心发现,想用银票哄他,心说虽然他不缺这些但她有心也好,结果手伸到一半生生又收回来,憋屈。

来这个世界后,云音缈一直没有自己的小金库,突发横财心情好得很,一点都不在乎曲常幽闹小脾气,反而高兴地踮起脚拍了拍曲常幽的头道:“那就好,明日我们就走吧。”

那只温热的小手碰到自己的脑袋时,曲常幽大脑里一片空白,微微的酥麻从她接触到的地方一直窜到尾椎,好半天都没能理解她说的话,半晌冒出来一句:“去哪?”

“不是你说的吗?带我回家。”


刚落过一场雨,又迎来惊蛰,空气中本该弥漫着土地清香,闻着便叫人觉得生机充盈。

却不曾想,她的神魂还未完全掌控这具女子的躯体,便嗅见一股子腐朽霉气,活像是发黄掉渣的石灰墙面上剥脱了一块厚厚的灰褐色青苔似的。

——月老莫不是骗了本神?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刻,界面神彻底降临在了这间简陋的土屋内。

弹指刹那,原本下过一场雨变得清浅而素淡的天空中毫无预兆地出现数道绮丽莫名的光带,泛着樱草紫至莲瓣红的流光出现的同时,昏暗的天际霞光乍现,如同日轮坠入地平线激起千丈波涛一般,一座神殿的剪影模糊地出现在光浪正中。

百鸟啁啾齐齐响起,却又不像是任何一种凡间鸟儿的叫声。在霞光抚照下,它们呈现出流金的色泽,通身纤长灵巧,围绕着神殿虚影恋恋不舍地舞动不休。

山林之中,野兽纷纷拜伏在地,虔诚地朝拜着这忽然现世的神殿。

这一刻,世上每一个身处不同区域的生灵都见到了这般奇异的景象。有人深深垂下头去,有人伸长脖颈眺望,亦有人露出不屑的神情,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被它吸引住了目光。

连她床前啜泣不断的妇人都停了泪,抬头往窗外看。

她趁妇人走神之际眉头微蹙着,潦草地接受了身体的记忆。

被她取代的女子名为云音缈,确实如月老对她所言,是宰相的女儿。不过她可不是什么千金,而是宰相早已抛弃的糟糠妻留下的累赘。

她名义上的亲爹上位得可不光彩,为了攀附权贵抛弃妻女另娶他人,又在不知道真相的母女二人辗转来到京城之后,解释自己以为她们早在饥荒中饿死。

虽如今已有了妻室,对妻子也是情深义重不肯纳妾,但知道对不起二人,故而将她们接入府中养着,反倒落了个有情有义的名声。

再说母女二人自从入了府,便被当做猫儿狗儿似的圈着。

这女儿又长相丑陋,既没随了她懦弱温柔的娘亲,也没随了她空有一副道貌岸然皮囊的亲爹,对于宰相来说自然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除了忌惮她出去胡乱说以外,倒也没有对她多关心几分。

与其说云音缈二人是被宰相养着,不如说她们是被软禁着。

“云音缈?倒是好听的名字……”

虽然对月老的安排不甚满意,但界面神很快适应了这样的背景。

按照那老头的说法,自己此次下凡是为那根他不慎缠错的红线历劫。历劫么,总不至于轻轻松松的。

由于太久没有开口,她的声音沙哑微弱,几如蚊蚋低鸣,妇人却一下子醒神,猛地回过头抓住她的手。

饶是云音缈也被她的反应之快惊了惊,下意识往后倾,见眼前的妇人噙着泪,怕吓着她一样轻声询问:“音儿可是好些了?”

云音缈刚降落于此方世界,神魂上携带的神力早将这具身体上的伤治愈。

只是为了不让对方看出破绽,不得已,她只得扶住额头,佯装虚弱:“好些了,只是这头仍有些……”

可这次不等云音缈说完,乔玉红便匆匆抚了抚她的面颊上的碎发,好让久病的云音缈看起来齐整些。

乔玉红一面拉着她站起来一面低声且快速地道:“既好了便赶紧同娘亲去参加你妹妹的寿辰,前厅摆了宴,你可同娘吃些好的了……”

她语速急切,快得倒像是自言自语的碎碎念了。

其他人那样羞辱她们母女,她还依旧愿意去那样大庭广众的地方。

虽然她也心知肚明,去一次,曾经伤疤便会被揭开一次,所有人都会拿她们的“死皮赖脸”取笑。可她为了几口吃食,为了被其他人看几眼亦或是像个正常人般与他人交谈几句,乔玉红依旧想去。

可以说,母女二人之所以沦落到今天的地步,除了那丧良心的宰相,乔玉红委曲求全的精神也功不可没。

思及此,云音缈顿时有些无奈。

她轻巧地拂开乔玉红紧紧钳制着她的手,迎着她不可思议、仿佛不知道素来听话的女儿怎么就不懂事了的眼神,放缓了语气:“娘,你有没有想过正是你表现得任人欺凌,我们才被云老狗这样对待。”

“不可如此!”乔玉红一听她这样说便猛地瞪大了双眼,伸手便想捂住她的嘴。

看她眼神虚浮不定,多半是在惧怕暗处的什么。

云音缈一手拦下,给了她一剂定心丸,“今日既是我那极受宠的妹妹生辰,云老狗不会多耗心思在已经废了的你我身上。”顿了顿,已有些严肃,“若你再自甘堕落,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这话平平淡淡,却不知戳到了乔玉红哪根神经。

她整个人似乎一下子沉凝下来,像是紧绷的弓弦突然松懈了。

云音缈沉静地凝视着她,她目光中的力量似乎比母亲的拍打更令人心安。

沉默蔓延开,像悄悄涨起的潮汐,又被一声叹气打破。

“……小孩子尽说胡话,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神仙,”她瞥开视线,目光幽幽地投向远处,“若不抓住能给人留下印象的时机,我们可早就饿死了。在这家里,比我们更低贱的,大约只有厨房偷食的老鼠。你,我,”

那一双时时刻刻装满脆弱的、无辜的、憔悴的眼睛,那一双瘦骨嶙峋,眉骨突出的眼睛,此刻望向了这个世界上与她最为亲近的女儿的肉身,“两个丑角罢了。你可曾见过戏班子里逗不成人发笑的丑角的下场?”

云音缈被她眼中满溢的通透的决然看得一震。

她于人类的了解确实太少了。原以为不过是个懦弱的母亲,却原来早已深谙这后宅的规则。

她说的那些蠢钝的、溜须拍马的话,句句皆是她用脸面给她和她的女儿换回来的活下去的机会。

毕竟,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愣怔许久,她才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算是认同了乔玉红所说的弱者的生存之道。

正当乔玉红以为突然醒来显得有些不对劲的女儿听话了的时候,乖乖跟在她身后沉默地走着的云音缈忽然唤了声“娘”。

“怎么?”乔玉红下意识地回道,而后,她被自家女儿接下来的话彻底震碎了她一贯维持的假面。

“引人瞩目,不是成为笑料才可以的。”

“我要我的出现,让敌人,成为笑料。”


她还活着。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昙蕊便如同溺水获救般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直到肺部传来疼痛才找回真实感。

回过神后,她无意间瞥到自己纤长白皙的双手,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似乎,长大了。

这双手怎么看都不该属于一个十三四岁的婢女,反倒像是十六七岁的官家小姐养尊处优之下护出来的。

而最为奇怪的是,她竟然觉得一切都十分自然,仿佛不是换了具身体,而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

正当她沉思之际,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被推开,换了身常服的谭鹤声拧着眉站在门口盯着她瞧。

不久前这张脸上的阴鸷还残留在记忆中,昙蕊见了他本能地皱了皱眉:“我这是在哪?”

她并不知道如今这张脸落在旁人眼里多么惊艳。

那张清冷娇艳若月下蔷薇似的脸,便是做出嫌弃的神色也只让人觉得这样的美人合该高傲。

虽然容貌大改,与雪魄五六分像的眉眼变得全然不同,可气质反而更加相似了。

谭鹤声短暂地静默了片刻,才将自己从仿佛见到雪魄复生的震撼中抽离出来:“我给你单独分了院子,此处是如霜院。”

“什么意思?”昙蕊一副看到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表情。

谭鹤声咳了一下,像是不好意思似的:“昨日是我不对,权当做补偿吧。”

瞧过了他的真面目,再看他做出这样的神态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她舔了舔自己的牙,觉得有些牙疼。

想了想,猜测道:“你不会还要我泡一趟那个血池吧?”

“按常理来说,那里一年只需献祭一次。”谭鹤声一面解释一面暗暗观察她的神色,却并没否认。

他想起雪魄带着红晕的面颊,愈发肯定昙蕊就是上天派来复活他的雪魄的。

在她苏醒之前,对昙蕊好点也没什么。

可惜昙蕊并没因此而感恩戴德,反倒很理智地分析道:“意思是以后每年都要去一次?”

她的眼睛太过清澈,好像一块清凌凌的冰,看得他实在说不出谎了,只得垂下眼睛避开话题:“从今往后你便是庄里的小姐,我替你改了名字,谭昔霜。”

昙蕊有些抵触地蹙眉,下意识反驳道:“我不姓谭。”

“你姓什么?”谭鹤声显然没想到一个自小在街上流浪的小姑娘的居然记得自己的姓。

遥远的记忆像是尘封已久的书页,翻动之间簌簌掉落蒙蒙灰烬:“……云。”

谭鹤声没有听清:“什么?”

昙蕊抬眼,眼中有一丝未散去的迷茫,她还没搞清楚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究竟从何而来,只是犹豫地重复了一遍:“我姓云。”

转眼数日过去。

期间昙蕊出过一次房,在花园内遇上了杜思月。两人擦肩而过,杜思月的帕子却要拧断了,眼睛跟刀子似的。

但她没认出这曾经是她房里的丫鬟,只以为昙蕊冒犯了庄主被赶出府了,恰巧又接了新人来。

至于昙蕊,这两日总是心神不定,觉得有什么事正在悄然发生,脑海中断断续续的影像也渐渐连成了段,依稀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

谭鹤声再来时,形容憔悴,神情却抑制不住地激动,他看她的眼神如同看千年人参,叫她心里直发毛:“雪魄似乎有苏醒的可能了。”

昙蕊直觉这件事跟她的献祭其实关系不大,有另一只手在背后默默推动一切进程,因而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是么?那恭喜庄主。”

说完这句话,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

她身体本来就不舒服,那种分裂又融合的难受让她没有往日的好脾气。

正准备逐客,又看见谭鹤声像是做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纠结万分地开口道:“我……我可以娶你做妾,只要你再去一趟……”

……有病。她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对面的傻叉还在自说自话:“即便给不了你爱情,可是你想要的东西我尽量会给你……”

昙蕊忍无可忍,语气讥诮地打断了他的话:“谭庄主为什么会觉得我在被你扔下血池后,还能对你痴心一片?”

虽然一开始她也没对这变态有什么好感。

“云小姐不愿?”脸上的表情渐渐收敛,面无表情谭鹤声简直如同撕下了一层假面般,有些瘆人地盯着她,而后慢慢笑了下,“她有了醒转的可能,今日这血池,你非去不可。 ”

他从来不是什么深明大义的侠客庄主,他一直都是一个为了达成自己的愿望不惜献祭别人生命的垃圾。

一记手刀,她陷入了昏迷。

可真正将她再次扔进血池,又发生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画面。

那些足以融化活人骨肉的恐怖血池,竟然如一潭平静的温泉,甚至原本被万年寒冰吸引去的凝聚了所有祭品生命力的血气,也自发地钻进昙蕊身体。

万年寒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被封印其中的精灵一般的女子顿时难受地皱了皱眉。

谭鹤声心疼无比,本以为血池出了问题,想趁此机会近距离瞧一瞧心爱的女子,然而一脚踏入血池后却遭遇了比从前更加猛烈的攻击。

无数血手尖叫着扑了上来,他的鞋袜顿时蒸发,本就骨肉单薄的脚背直接露出了森森白骨,痛得他下意识骂了句脏话,连连倒退。

可再看昙蕊,分明睡得正香,哪里有半分不适?

浸泡在血池之中,昙蕊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她与人两小无猜,最后却被一剑穿胸,神心尽毁。

最后的最后她还是没舍得杀他,哪怕他已经沦为了阶下囚。

她将自己破碎的神心同记忆一并留在了封印他的地方,再不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悠悠转醒,睁开眼时只觉得仿佛已过去三生那般长,但再要她去回忆梦中如何,却一点印象也没了。

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昙蕊抬眼看向岸边的谭鹤声,所有散乱的记忆这才一下子回笼,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在血池里。

她下意识地抬手,撩起一捧殷红的水,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好的,既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又突然长大几分。

奇怪了,这血池什么时候变成温泉了?

回头看,万年寒冰变得干干净净,又听见谭鹤声咬着牙叫道:“云昔霜,你给我上来!”

她把雪魄的生命元血都抢走了!

昙蕊瞥一眼他,却不想理,一面转身一面嘀咕道:“我也不叫什么狗屁昔霜。”

再者说来都来了,不看看这雪魄姑娘长什么样就太可惜了不是吗?

她淌过静谧的血池,在目眦欲裂的瞪视下缓步走上通向万年寒冰的高耸台阶,逶迤的裙摆在台阶之上留下蜿蜒的血迹。

她的眉眼本就凌厉冷艳,寒冰的冷光映在她的脸上,却像她自己在发光似的,忽然变得凛然不可侵犯起来。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浮现在谭鹤声的脑海中——

她本该如此。

从前所有人都以为雪魄便是神妃仙子,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或许昙蕊才是九天之上的神女。

不管他什么想法,昙蕊已经见到了寒冰之中的雪魄。

血气尽褪后,雪魄精致的容颜便毫无保留地展露人前。

她的五官挑不出一丝错处,柔顺卷曲的发丝如同根根闪亮的银线。

然而就在一错眼的刹那,一缕黑气流窜过她的脸庞,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魔气?莫非她是被魔君所杀?

昙蕊拧眉,正当她疑惑自己为何能认出魔气之时,万年寒冰之中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她定睛看去——那寒冰之中的女子,竟然正在对她微笑。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虽然这枕头及时得令人忍不住怀疑。

云音缈垂下眼,掩去其中的深思。她习惯性地吩咐道:“把言清放到床上去吧。”

在神界时她哪里需要自己做这样的小事,清姬素来会看眼色,她说之前就已经把大小事务安排妥当了。

话脱口而出的刹那她才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自己的侍神,而是凡人王朝最受尊崇的国师。

“走神了。”她叹了口气,正想着让他给自己搭把手总行吧,便看见地上的言清晃晃悠悠地悬浮起来了。

他身下泛着一层淡淡的银色光芒,黑暗中尤为显眼。

窗户还没关上。

若此刻还有人没睡,看到了这一幕,想必明日城里就要流传起新的奇闻了。

云音缈忍不住挑眉,以手掐诀的青年抿着唇,并不与她对视。待言清躺在了床上,他才忽然想起什么要紧的事情似的,道:“那你今夜睡在哪?”

“我修炼,不睡床。”她自然而然地回道。

他似乎是被噎了一下,继续道:“但你毕竟嫁了人,与外男共处一室于你的名节不利……”

“我们要了两间房,谁会以为我们是夫妻?”云音缈瞪着他,只觉得这个男人委实作得很,“你是想要我去你房里?”

“我……”他想呵斥胡说,可不知为何总说不出口,支吾半天,干脆眼一闭甩袖走了。

这女人牙尖嘴利,若是被她说中,免不了要被嘲笑一番。

想不到衣袖被人轻轻拽住,云音缈仰起一张小脸朝他笑道:“你乱生什么气?我随你去便是了。”她长得清丽,笑起来时一双眼盈盈的有光,像盛了满眼秋水。

柔软、干净……他一时心神失守,眼前的景象晃了晃,绵延成炫目的光。

直到一蓬温热的血溅在脸上,云音缈玻璃珠般透亮的眼睛猛然睁大,而后化作一团瘴气,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寒霜一般的剑影也随之融化,真正的云音缈还保持着操控剑诀的姿势瞧着他,很有些不解:“这么会功夫就被魔障侵了心神?”

以她的角度,她根本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只看到一团黑雾自言清伤口中溢出,缠绕在曲常幽的身上,且还有往心口钻的趋势,这才一剑劈来。

可不知道这黑雾什么来历,明明已经消散了,却还是让曲常幽收到了神力的波及。

云音缈快步走过来,粗略地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灵台不稳,难怪易受侵害。看来今夜确实得守着你过了。”

“……毕竟伤重,好的没那么快。”曲常幽没有看她。

那仅仅存在一瞬间的眼含秋波似的眼,不知为何,莫名地和印象里,她总是凉薄讥讽的眸子对上了。

莫名其妙的男人。

见他如此,云音缈也懒得关心他是不是身心健康,灵光在她的指尖闪烁一瞬,这间屋子便成了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外头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也不担心言清会遭受追兵伤害或是逃跑了。

曲常幽便被云音缈守着一觉睡到了天明。

本以为与其他人同处一室会睡不踏实,没想到竟然是他出生的十九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云音缈出于种种考虑则没有炼化神力,毕竟神力与灵力波动大不相同,于是真的按凡人的法子吸取灵气修炼。

不过此界灵气稀薄混浊,一整晚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突破。

天蒙蒙亮时,她便从塌上下来,穿好了鞋袜,来到隔壁瞧了眼。

刚巧言清自己醒了,正解下外衫为自己抹药。冷不丁抬眼见门缓缓开了,顿时将衣服一卷伸手捏住别在腰间的柳叶刀,警惕地看向门外。

“我是救你的人。”云音缈倚着门解释道。

想不到清醒的言清意外地警惕,他捏紧了手中的利刃,指腹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救我的未必不害我。”

云音缈面上依旧带着笑意,可眼神却冷极了——或许不能称之为冷,可它不带任何一丝人类的感情:“便是你毫发无伤,我要杀你,你怎么逃?”

能靠威胁解决的事情,她从来不高兴多费口舌。

她周身气势几乎凝为实质,宛若千万把寒光烁烁的尖刀齐齐对着他,强大的压迫感令他寒毛倒竖,仿佛有种被尖锐的针对着眼球的惊惧感。

连片刻都不到,他极为识时务地强迫自己放松了身体,服软地垂下了头,露出脆弱的后颈:“……您救我,为的是什么?”

识相的人总是这么讨人喜欢。

云音缈微微勾唇,收起气势,几步走到屋内的桌子边上坐下,手肘压在翘起的二郎腿上,手托着腮望着他:“带我和曲常幽去瑞云谷。”

“国师?”听到曲常幽的名字,言清的瞳孔明显一缩,整个人放松又紧绷,“我的命既然是您救的,您就算杀了我都可以,但瑞云谷于我是家,这世间没有为了一人苟活而牺牲全家的道理。”

还挺重情重义。

云音缈笑了:“要你们的破命做什么?我们走后,瑞云谷不会有分毫变化。”

言清沉默半晌,神色多有纠结,最终却还是道:“抱歉。我不敢赌。”

“也好说,你随我们回一趟国师府吧。”人在身边,不愁找不到进瑞云谷的法子。

“带回去做什么?”正说着,清冷的男声却忽然插了进来,原来曲常幽来了。

他的脸色比昨日看起来好了许多,但身形瘦弱,还是让人疑心他风一吹就倒。

云音缈一惊,他如今过来竟是连自己都察觉不到了,看来恢复力量的进度需要加快。

“先回去拿点东西。”她含糊其辞,没讲神使的事。

曲常幽虽然不是多事的人,但心眼比狗多,指不定就猜出她的身份了。两人未必一定一直是同一阵营,况且她尚未恢复,贸然暴露风险太大。

但曲常幽却幽幽地盯着她,看得她背上发毛。

对视良久,云音缈依旧懵懂,他才不得不咬着牙传音挑明:“你总不会送了我顶帽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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