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勒进屋后环视着四周,简洁到极致的客厅仅摆放了张躺椅,壁炉中忽明忽暗的火舌舔舐着橡木,释放出的温度令人感到温馨。
深不见底的双瞳望向端坐在躺椅中的老者,当下全身一震,眼中尽是惊愕。
正闭目养神的老者,却以一种恒定规律节奏活动着双手,似乎正做着准备活动。
“你就是荀徵期?”
对于穆勒的询问,老者恍若未闻,起身慢悠悠走向洗手池开始清洁。
他洗得很认真,先用水打湿了自己的双手,然后再用洗手液涂抹,双手互搓,然后再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认真清洗,不论是指缝还是指甲处,都一丝不苟的清洗干净,甚至连手腕也不放过。
老者哼了一声,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名字不过是代号,若不是恰好有件小事要麻烦他,单凭你还不值得我老人家出手。”
工作台一边堆满了各类形形色色的试管药剂,另一边竖着几个架子,上面挂满大小形状不一的手术工具。
老者取出两枚金针,对着工作台上人头模型刺了下去,“这套易容术因年代久远,现在会的人已经不多了。”
“这是?”穆勒疑惑的看向老者。
“你要记住风府、风池这两大穴位,不能让人轻易触碰,这是我们易容术人的大忌。只要不拔出金针,你的容貌永远不会恢复。”
穆勒对老者躬了躬身,说:“多谢先生指教。”这一刻他内心是挣扎的,他知道的实在太多了,不过他刚刚教导自己易容术,自己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
老者看着穆勒,递给穆勒一支烟,然后也给自己点上一支。
穆勒默默抽着烟,直到把整支抽完,方道:“您说我该怎么办?”
老者默然片刻,缓缓道:“最保险的办法是让知道这件事的人永远闭上嘴巴。”
穆勒脸埋在双手中,道:“我知道,可是我下不去手。”
老者忽然叹了口气,说:“那你就赌我会恪守诺言。”
翡翠山谷,一个五官英俊的金发青年找到个背风的地方,生起一堆篝火,篝火上方是一个组装起来的烧烤架,火舌舔舐着牛肉中融化滴落的油脂,烟气袅袅升腾而起,便伴随细微的嘶嘶声。
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不多时,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来到他的面前,沉重地说:“拓跋,一个你认识的人,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他想见你一面。”
金发青年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再次见到祁雨松是在这么一个沉重的场合。
这个堪称优秀的同龄人,有着聪慧的头脑,武功也不弱,但此刻却仰面朝天躺在病床上,双眼已失去往昔的神采仅剩下空洞,紫黑色血迹蔓延在洁白的床单上。
站在病床边的大夫拍了拍拓跋的肩膀,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太晚了,恕老夫回天乏术。”
拓跋走到病床边,嘴微微张合,却只字未说。
祁雨松转动眼睛,看到拓跋后,勉强露出一个苦笑,“拓跋,对不起,我给紫罗兰丢脸了......”
拓跋心头微微一颤,强忍着泪水,一字一顿道:“告诉我,是谁下的毒手!”
祁雨松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显然生命之火即将燃烧殆尽,瞳孔开始涣散,紧握着拓跋的手,断断续续道:“有炽岩的荆棘鸟......海森皇室中人.....其实,他们的目标不是我......只不过我的出现妨碍到他们......咳咳......”
祁雨松紧握着手骤然松开,无力的垂在床板上。
拓跋从只言片语中听了个大概,不过还是有很多地方听不明白,但祁雨松临终遗言彻底点燃了他胸中的怒火。
拓跋双膝落地,就这样跪在病床前,左手紧握着祁雨松那逐渐冰冷的手掌,右手握拳放于左胸心脏位置,“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的紫罗兰还没有做好和荆棘鸟全面开战的准备,一切不宜操之过急,至于海森皇室中的那些人,我拓跋律发誓,无论什么恩怨,有生之年都会一笔笔清算清楚,替你讨回公道!”
赵桔禛迎着寒风站在自己选定的小山丘上,微眯着双眼注视着远方地平线尽头升起的晨光,虽然晨光中什么也没有,但他知道很快就会出现自己需要的东西。
而他要在这里给自己的二哥,燕王赵桔渊的那些还活着的手下,留下个难以忘怀的教训。
一个看上去七十左右的老者,从地平线尽头的晨光中走出,步伐竟和微微颤动的大地保持一致,一头银色长发披散至后背,威严坚毅的脸庞,眉宇间透着股世间难寻的冰冷,那虚幻的身影,只是一个刹那的功夫就已经来到赵桔禛的身旁,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直接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赵桔禛只觉得自己全身一冷,他骇然发现所有退路竟在这一刹那间被全部封死了,脖颈上透体而入的阵阵寒气刺激自己不由自主的颤栗,澎湃的杀机仿佛死神莅临般将他笼罩其内。
赵桔禛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渺小。
那人微微敛目,收起长剑,然后俯身,向赵桔禛伸出了手,温和地说:“我带你离开这里,不过从此以后你要改名换姓,愿意吗?”
赵桔禛倔强地摇了摇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乃海森皇嗣岂能做出苟且偷生之事?”
那人无比惋惜地叹了口气,“孩子,坚持原则是一件好事,但有时候却会令你失去性命。要知道人一旦死了,那所有的宏图抱负,终将化为镜花水月,成为黄粱一梦。”
赵桔禛仰头望向那人,那人还在耐心等待着,在那清澈平静的目光下,赵桔禛犹豫良久,最终点了点头,把自己的手放入那只冰冷的大手中。
那人就这样牵着赵桔禛的手,一步步凌空拾级而上,踏入等候已久的飞艇内,而后徐徐拉高,转向,消失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