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溪之南的赤雾林中,乌云偃月,不见天日,不辨东西。深林不见五指,有风趋之不散。一片死寂之中,魂铃吟吟,皲裂的地面有腐尸破土而出,折骨闻声而行。
“小山主,你快醒醒,看下面。”
烬染怏怏不乐,自己好不容易忍下这扰人心智的驱魂铃,有了睡意,现在又被鬼念叫醒,还有完没完了。要不是单初山主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轻易使用法力,自己早一挥手臂,让那些尸骨再入黄土了。
“鬼念乖昂,不要看也不要听,咱们继续睡觉。”说罢便正了正自己躺在树枝上的姿势,一脸不愿惹尘埃的样子。
“可是这驱魂铃是凌泽山主的手下十三妖的法器,他们怎么会来到人间啊?”
“来就来呗,又不是来找我的。”
“小山主你哪来的自信啊。咱们是背着其他三位山主出来的,万一珙后山诚心要替如雀讨公道,这可是绝佳的时机啊。”
“哎呀,我的鬼念小妖啊,是不是跟我跟久了脑子也锈了。这祁巫山主蚩仇素来不爱搭理珙后山和太望山,自然也不会来搅和我们之间的恩怨。再说这珙后山丹琮、凌泽两位山主,天天为谁当老大谁当老二争个不休。我欺凌了丹琮山主的弟子如雀,他自然会觉得丢人,而藏着掖着,至于凌泽山主么,他只会把这当成一个笑柄,何至于找我麻烦。”
“但是十三妖为什么会到这来呀?”
“你再这样关心下去,就真要中了驱魂铃的招儿了。”说罢便在鬼念面前了了几笔,画了一道符,保她妖心清净不被蛊惑。
“小山主不需要静心符吗?”
“我是谁啊,这铃声传到我心里,谁蛊惑谁还不一定呢。”
鬼念忍不住得意得夸赞几句,就被烬染捂住了嘴巴,吓唬着回去睡觉。
“什么味道?”烬染耸了耸鼻子,觉得这股味道煞是好闻,是自己百年来从未闻到过的味道,比雪果蝠更香甜,比寅卯蝎更诱人。见百鬼队伍的末尾混有失魂的人类,烬染也装模作样地混了进去。
穿过赤雾林,视野逐渐清晰。百鬼停在一座祭祀的高台下,而背后便是万丈深崖。
“此处是禹溪的岁扶崖,听闻若是祭四十九个万恶之人的性命给墟夷教,成为教主的影奴,方可进入魔界,修万生之道。”烬染暗忖,心中不免嘲笑,“这魔界有什么好,真是里头的人想出来,外头的人想进去。还有万生之道,可是连自己都学不会皮毛的至高之学,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如何习得,不自量力。”
烬染本不削凡俗之人卑微的努力,要不是这神秘的香味牵制了好奇心,自己才不会放着好觉不睡,来凑这热闹。不耐烦地左顾右盼,见百鬼们都耷拉着脑袋,只好将目光向前投去。只见第五排的靠边位置,有穿着囚服的一对男女,也微微抬起脑袋,往祭祀台望去。
“看来装死的不止我一个呀,这人呐,就是比妖有好奇心,好玩好玩。”烬染来了兴致,却一个不小心,对上了祭祀台上人的眼神。他虽带着千岁木树皮制成的面具,一袭玄黑长袍加身,可露出的眼神狠戾非常。其实若不是他一身看不出好歹的装束,烬染也不会深思他眼中的意味。礼尚往来,烬染也还之不好惹的目光。
“谁?”那人沉着怒音质问道。
烬染自然是不会说实话的,虽然念在他们是痴心魔界的人,自己理应好客一番,可一想到这清脆的驱魂铃,是十三妖的法器,若他们前去投靠珙后山,那太望山就更加没人了。自己游历人间,还没玩够呢,真不想回去掺和三山之争。
再说这墟夷教,也是兴盛百年的大教,能在人间同魔界来往还不被发现的,定然不好惹。自己还是不要招惹其中纠葛了,至于那香味是什么,日后再寻也不迟。
正在烬染打算走为上计时,那人却在转瞬间,一挥衣袖,甩出暗夜流星般满目的银针。
“七星针,此人是魁北!”
烬染腾空而起,几个闪身便躲过了攻击。可那些死尸就没那么幸运,一个个被扎得跟刺猬一样。而那两个跟烬染一同装死的人,为了躲过七星针也露出了破绽。男子将女子拉到身后,画符念咒,“斗转星移,御之乾坤”,一个硕大的星盘便如盾牌般抵在面前,又将打落的七星针逆改方向,朝祭祀台刺去。
“浛洸岛的人。”此刻烬染已经躲到了一个树上,静静观望别人的打斗,也好见识见识这传闻中人间四大门派之首的浛洸岛究竟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