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到夜昭望着我笑,我炸毛道:“你还好意思笑,我这么累都是因为谁?”
夜昭示意身后的安七接过我手上的轮椅,又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我:都是我的不是,身有残疾坐着轮椅,又不得父皇喜爱,倒是辛苦公主了。”
我听着他语气里的黯然,看着他落寞消瘦的身影,想起刚刚老皇帝对他的态度,瞬间就生不起气,开始心疼他起来。
算了,也不是你的错。”
我反过来安慰他,“其实也没有特别累了,我以前练习跳舞的时候比这累多了。”
夜昭眉头一缩,有些惊讶:“哦?
公主身份尊贵,怎么还要学习跳舞呢?”
是啊,我现在是昭云公主。
在他们两国,贵族女子可以学习琴棋书画,甚至是兵法政史,而唱曲和跳舞,一般都是平民和贱籍女子才会去学的。
我心虚地笑了两声,干巴巴地解释:“一时兴趣,一时兴趣。”
上了马车,安七帮夜昭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之后就转身出去驾车了。
夜昭慵懒地侧倚在软垫之上,一脸笑意地望着我。
耀眼的光从时不时被风吹起的车帘中透进来,落在了他平和沉静的眼里。
风将发丝吹向他白皙的脸上,黑白分明更显得好看。
我被累得口渴,一下吃了两个橘子,抬眼望去,发现他正盯着我看,他的举动让我有些意外,不由开口问他:“看着我做什么?”
公主吃东西专注的样子真是可爱呢。”
他眼中带笑。
我对他的话充满了怀疑,觉得他分明是在笑我。
将手里最后一瓣橘子吃完,我正色道:“外面都传夫君你快要死了,这是真的吗?”
夜昭被我的话逗笑出声。
公主还真是直接。”
听到我如此说,他也不生气,只是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
不过传言也并不都是假的,我从前在战场上领兵打仗虽无败绩,但大大小小也受了不少伤,更是有一些旧伤。
后来又伤了双腿,元气大损。
太医诊断说若我不好好调养,定然活不过弱冠之年。”
他对我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非常平淡,就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的事。
完全听不出对死亡的半分畏惧。
我下意识抬头望向他,只看见他眼底的光平和沉静,让人忍不住觉得安心。
我出身青楼,消息灵通,自然也听过他受伤之前的传闻。
他战功赫赫,文武双全,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本该前途无限。
然而造化弄人。
夜昭。”
我忽然对这个少年的遭遇感到难过,鼻子酸酸的,却用力忍住开口道:“你要好好调养身子啊,不要那么容易就死去了,我不想守寡。”
安七掀开车帘,头探进来,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冷冷道:“九皇妃慎言。”
这么维护夜昭,我都怀疑安七才是夜昭的真爱。
安七,不必在意,王妃也只是关心我。
我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他挑起车帘看了一眼随即吩咐:“停车。”
殿下有何吩咐?”
夜昭用下巴示意:“去那边的点心铺,买一包刚出炉的栗子糕。”
安七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把东西递了过来。
又继续驾车回府。
夜昭动作优雅地将包裹拆开,露出里面热腾腾的栗子糕,推到我面前:“公主尝尝。”
我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方才在宫里公主独自推着我,这其中的艰辛自不用多说。”
刚出炉的栗子糕热气腾腾,带着栗子的清新,还有一些甜甜的味道,再配上一杯清茶,真是享受。
我吃得很是欢乐。
等我稍微垫垫后抬头就看到夜昭正盯着我看。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分了一块给他:“既然你也想吃,为什么不让安七买两份呢?”
夜昭没接,只是微微眯眼,若有所思道:“公主很喜欢栗子糕?”
嗯?”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栗子糕,“还可以吧,人饿了什么都是好吃的。”
再说了,这不是他吩咐安七给她买的吗?
夜昭这个人真是让人看不懂。
刚回到府中,宫里的赏赐也到了。
即使老皇帝很是厌烦夜昭,可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赏了不少首饰布匹,还有一对玉如意。
看着琳琅满目的首饰,我从中取出了一只精致的金光闪闪的蝴蝶步摇,爱不释手地摸了好久,最终插在了发髻中,问在一旁的夜昭好不好看。
夜昭侧头撑着下巴仔细打量了一番,微笑道:公主国色天香,自然怎么都是好看的。
只是这只步摇只金一色,略显单调,戴着俗气了一些。”
我忽略了他的话:“你不懂,我就是喜欢这些金光闪闪俗气的东西。”
在青楼时,姐妹们教过我,世上的男人是靠不住的,再动听的花言巧语也只是空话,唯有金银才是实实在在的。
我认为此话很是有理,时刻谨记。
又从中挑选了一些金光闪闪的首饰,我才继续看向其他的东西。
宫里来的小太监在旁边介绍:“这是十皇子送与九皇子和九皇子妃的新婚贺礼。”
打开锦盒,盒内的红绸中躺着一只小儿臂粗的玉柱,一端形状略显怪异。
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目光微转就看到旁边小太监脸上不甚明显的嘲笑。
十皇子说九皇子身体不便,公主又身份尊贵,一些事情难免照顾不周,故送了此物弥补,也替九皇子代公主致歉。”
既然是十弟的心意,那就收下吧。”
夜昭平淡地开口吩咐,安七上前将东西接了下来。
宫里送赏人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我就快步冲向安七,夺过他手里的锦盒用力摔在地上。
盒子应声碎裂,那玉却在绸缎的包裹下完好无损。
安七气愤地瞪着我,我怒道:瞪什么瞪,真以为人家好心送贺礼祝你新婚愉快呢。
你们都是不是男人啊,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啊?”
你……”安七,不得无礼。”
夜昭的声音依然平淡,没有什么情绪,“向公主请罪。”
安七立刻向我跪下:“是属下失礼,请公主责罚。”
十弟生母蓝氏如今最得圣宠,在宫中更是高居贵妃之位。
他本人又与皇后嫡出的二皇子交好,风头正盛,朝中没有一人敢得罪他。”
夜昭说:“我知公主生性纯良,又性格耿直,想要护着我。
然我即使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当着宫里人的面也只能假装不知,毕竟我已经命不久矣。”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我听出他语气中带着些酸涩,心里十分难受。
俯身将那玉拾起来,重新用锦缎包好。
既然如此,那女人间的玩闹,便不关朝堂和后宫的事了吧?”
夜昭不解:“公主此话何意?”
我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说:“十皇子送了如此大礼,我十分动容,自然是要回礼啊。”
我让安七去府外寻了个能工巧匠回来,让他把十皇子送来的玉雕成一支精巧的玉簪,并刻上与十皇子夜容相符的属相图案。
做完这一切,一路从楚国跟过来的暗卫也现身了。
你与九皇子成亲也已一月有余,可有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我在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夜昭双腿已断,天天坐在轮椅之上,又不得皇上宠爱,更是毫无权利。
只能在府中做个闲散王爷,无事整日带着我听听曲,喝喝茶,逛逛街,他能知道什么重要的消息,我能探听到什么?”
看着那两人将要发怒的脸,我连忙倒打一耙:你们不是武艺高强吗,这些天可有潜入皇宫打探到什么?”
他们没想到我会反问他们,一时间都有些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