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冷天奴强撑到树林便昏死了过去,若非“不求公子”霍不与及时为他解了“九鸩杀”之毒,许是就悄无声息死在漠河边城了吧……
他醒来后连夜就被霍不与带出关返回漠北草原,两人轻骑而返,自是速度快得多。
而扔了千两白花花银子没品到“韶花阁”女儿香的霍不与心中有气,一路上痛骂他糟蹋生命不知自爱,从霍不与的碎碎念中他得知:
若非他内力深厚,反应快,瞬间强行将毒封于左掌,便是霍不与也救不了他。
毒虽解,可其霸道毒性已然伤了他左掌筋骨脉络,七个时辰内没有十二味药草与之相克,左手便彻底废了。
入了漠北草原的霍不与来不及赶回“弥途峰”取十二味药草,只好将冷天奴丢进他曾经发现并暗布了机关的一隐密“药泉”中疗伤,虽无十二味药草,可药泉里的药性恰好可修补被“九鸩杀”损伤的筋骨脉络。
因疗伤耽搁了六七日,直到今日天刚朦朦亮他才纵马赶了回来,洗漱换衣后便来了王庭,还未见到父亲冷潇雨就远远看见负气纵马冲出王庭的应珠,担心应珠有个闪失,犹豫之后他还是追了出来。
应珠是佗钵众多子女中最小的女儿,因性格乖张行事嚣张颇似年轻时气盛的佗钵,因而甚得佗钵宠溺。
应珠虽自小就爱惹事生非逞强好胜,可唯有面对冷天奴时会显出几分少女的腼腆安分。
“天奴哥,你在想什么?”
见冷天奴只定定看着左手背出神,应珠忽闪着长长黑羽睫心有奇怪,不觉提马上前欲看个明白。
霍不与的药灵得很,深入骨的伤再过两日便无迹可寻,未及应珠看清楚,他状似随意般抬手扯了下缰绳,胯下“赤烈”甩过大脑袋有些莫名其妙的瞅瞅他,末了,重重打了个响鼻。
“没什么,”他声音淡淡含了丝冷意,“不过是想千金公主出身皇族,和亲塞外代表的是北周皇室脸面,应珠公主对堂堂中原公主尚且不屑,在你眼中我这个中原布衣小子岂不更是低贱!”
应珠一怔,旋即忙不迭摇头,覆在光洁额头上的鲜艳名贵珊瑚珠串“叮叮”作响。
她突然反应过来:千金公主既然代表的是北周皇室脸面,她若冲撞千金公主,岂不明摆着是打北周皇帝的脸,“打脸”可以,但得分人,要有这个实力,她应珠虽是大可汗的爱女,可也没资格伸这个手。
下马威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施的!
可那又如何,从小到大她应珠要做的事谁敢拦?
“天奴哥你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除了父罕,应珠的眼睛里就只有天奴哥……你,你是故意的!”
意会过来的应珠撅了嘴:“你就是想阻我冲撞千金公主的仪仗,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护着她?”
本对和亲而来的千金公主没有好感的应珠又在心中默默给宇文芳记下一笔,人还未至,便令天奴哥出言维护,果真如左夫人勒兰难所说,这些个妖媚中原女人会迷了男人的心智,给草原带来灾难!
瞅着闷闷不乐心有所想的应珠,冷天奴脸上的清冷缓了几分,声音也含了丝温润:
“是不是你又闯了祸被大可汗责骂,却跑来将气撒在千金公主身上?”应珠好迁怒,虽不知内里情由,但他还是猜出了几分。
应珠气哼哼的搅扯着手中马鞭,眸子中透着沮丧,她今晨对父罕说要与冷天奴一起去往中原生活,她坚决甚至是执拗的态度令佗钵勃然大怒,不但断然拒绝,甚至警告她再任性枉为,定要将她锁起来……
“天奴哥,你这次一走便是好多天,你是不是去漠河城了?”应珠神色黯淡闷闷不乐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带我同去,我知道早晚有一日天奴哥离开突厥便不会再回来了,我自是要跟着你同去!”
“我何时说要离开突厥再也不回来?”应珠的话令冷天奴有些莫名其妙。
“是冷先生说的,昨夜我又去行帐问冷先生你的行踪,恰好听见冷先生对许争说你已然长大成人,要让你回京城长安。”
是啊,终有一日是要回去的!
扭脸望向中原方向,冷天奴目光深处起了迷离,心则有向往:“我虽生于斯长于斯,中原却是根之所出,爹曾说我娘‘去’时一直心心念着回靖州故里,那也是爹和娘初次相识的地方……”
他遥望着的神情,眼中的憧憬之色令应珠愈发心生了惶恐:
小时候夫子们给冷天奴授业时她在旁也听得痴迷:中原有如画的绿水青山、峰峦雄伟的名川峻岭,砖砌雕绘的庭院楼阁,繁华喧闹的集市和各色绫罗绸缎珍馐美味……
她虽舍不得漠北大草原,可更舍不得天奴哥,若是定要跟着天奴哥去往中原过活,父罕又断不会答应,若是天奴哥肯安心留下来就好了!
“天奴哥,这里不好吗?”应珠咬咬红润丰盈的唇,试图劝说,“这里有的是雄伟壮观的大漠风光,更有一望无际的广袤草原,你我引弓射雕纵马驰骋,天地间逍遥好不快活,天奴哥为什么就一定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