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7.
我看着他，只觉荒谬。
我去美国，他不该庆幸吗？正好可以和安宁双宿双飞，也不必再费尽心思找借口搪塞我了。
从前陆临安外出，我总让他报备行程，却换来他的怒斥。
“你虽是我妻子，也无权干涉我的自由，别再用你的控制欲绑架我！”
如今我选择离开，他反倒慌了神，真是讽刺。
我冷眼看他：“说起美国的事？哦，那会儿你正和安宁泡吧，我怕打搅你们兴致，就没提了。”
我后退一步，与陆临安拉开距离。
用对待陌生人的疏离语气，彻底否定了他的身份。
陆临安这才察觉周遭异样的目光，窘迫地想拉我的手：
“清欢，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你的另一半啊，你要去美国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跟我商议一下？”
我面无表情地避开他的触碰，目光冰冷。
是吗？从前我也愿意分享工作和生活。
可陆临安怎么说？他嫌我烦，说不想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又不是我爸，让我别像个巨婴似的事事汇报，太幼稚了。
陆临安语气软了下来：“这次去美国，你打算待多久？”
我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冷笑一声。
“两年，或者更久，我会在那边发展。”
陆临安脸色瞬间惨白，急切地说：“我开车来的，让我送你回去吧，我们好好谈谈。”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像是在恳求。
我正要开口，安宁却挤过来，一把搂住了陆临安。
她醉醺醺地贴在他身上，甚至想吻他。
陆临安惊慌失措，想推开她。
却被她缠得更紧，手也不安分地游走。
旁人见状，神色各异，忙将安宁拉开。
陆临安挣脱纠缠立刻解释：“清欢，你别误会，她喝多了，我们平时根本不这样，今天纯属意外。”
我却无动于衷：“我相信你，不必解释。”
安宁却在此时开口。
她对着陆临安，语气亲昵：“临安，我醉得厉害，带我回家好吗？”
她说得理所应当，仿佛她才是陆临安的伴侣。
陆临安竟也没觉异样，不但没反驳，还下意识扶住她，轻拍她的背。
嘴上抱怨，动作却温柔体贴：“瞧你，明知自己酒量不行还贪杯，现在头晕了吧，活该。”
安宁闭着眼，嘴角却带着得意。
她整个人挂在陆临安身上，手臂环住他的脖子。
“清欢，你也看到了，安宁醉成这样不能不管，不如让司机先送我们，等我安顿好她，咱们再聊。”
陆临安虽在跟我说话，视线却始终停留在安宁身上，满是关切。
8.
我冷笑一声：“不必了，你的安宁这么娇弱，你还是留下来照顾她吧。”
我一口饮尽杯中酒，宣告聚会结束。
转身离去时，陆临安想追上来，却被蜂拥而至的人群阻隔。
况且安宁牢牢地拉着他的手，让他动弹不得。
助理开车送我回家，车窗外霓虹闪烁，我突然笑了。
可笑着笑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滑落。
在外人眼里，我是叱咤商场的年轻高管，可在感情里，陆临安让我输得一塌糊涂。
每当安宁出现，他总是毫不犹豫地抛下我。
明明只要我愿意，就会有无数男人趋之若鹜，可我眼里只有陆临安。
因为这份爱，我一再纵容他伤害我的行为。
记得当初我刚被降职时，他每天都会来公司楼下接我。
带我去吃路边摊的烤串，在天台上数星星，给我讲笑话逗我开心。
可如今，陆临安曾经温柔的笑容，在我的记忆里逐渐模糊，最终消散。
闭目养神时，助理犹豫着向我汇报。
“苏总，陆先生说，安宁因为过敏性休克住院了，他要陪床，今晚不回来了。”
我苦涩地笑了笑，说知道了。
以往陆临安连踪影都懒得告知，这次竟主动派人通报消息。
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愤怒。
听着他的语音留言，我内心却异常平静，没有丝毫波动。
“安宁本来就体质敏感，现在又过敏住院，身边又没有家人照顾，她只有我了，你能理解的对吧？”
“我帮她办好住院手续，看她睡着就回来，你别担心我。”
我没有回复，疲惫地闭上双眼。
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心口突然涌上一阵刺骨的寒意。
明明和陆临安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可家里却找不到他生活的痕迹。
他会给安宁织围巾，为她准备保暖的衣物，却从不关心我加班到深夜是否寒冷。
每次我生病，他都说我坚强，不需要照顾，可安宁只是打个喷嚏，他就心疼得不得了。
我躺在沙发上，在疲惫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睁开眼，就看到了陆临安。
他提着两个大购物袋，看到我合衣地躺在沙发上，难得露出心疼的表情。
9.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购物袋：“在医院守了一夜，累坏了，安宁太不爱惜身体了，她要是再这么不懂事，我就不管她了。”
说完，给我接了杯温水，目光躲闪地看着我。
我懒得戳破他的心虚，没接那杯水，只是淡淡道：“嗯，挺好。”
陆临安愣在原地，握着水杯的手僵在半空。
过去每次他彻夜未归，我都会担心的不得了，如今我平静如水，他反倒失落了。
沉默片刻，陆临安突然开口：“清欢，临近十一了，我爸妈想见你，陪我回趟家吧。”
我抬头看她，只觉荒谬。
结婚三年，他从未主动带我见过家人，他们家人也不想见我，搞得我很尴尬。
而且他妹妹也看不起我，总觉得我是破坏感情的第三者。每逢节假日，我都准备好名贵礼品，期待他能带我见父母。
可他总是说：“你现在的身份不够体面，我怕他们看不上你”，瞬间浇熄了我所有期待。
明明以前，他每年都会带着安宁回家，安宁和他家人的关系，反而比我更亲近。
想到这，我直接拒绝：“算了，你父母不是不喜欢我吗。”
陆临安赶紧凑到我身边：“哪有的事，你现在这么优秀，我保证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陆临安一脸认真，甚至带着几分赞赏。
可我清楚记得，他父母一直觉得我是第三者，认为我抢走了他们心目中完美的准儿媳安宁。
他们总说我性格冷漠，不懂照顾人，不如安宁贴心温柔，配不上他们的儿子。
每次我想解释，陆临安都装作没听见，从不替我说话。
我站起身收拾公文包：“不去，国庆没空。”
听我如此干脆地拒绝，陆临安脸上刚露出的笑容瞬间凝固。
我确实没空，因为国庆期间我早就订好了去美国的机票，哪有时间陪她见什么家人。
陆临安手足无措地看着我，眼中满是惊慌。
看我要离开，他慌忙抓住我的衣袖：“就连一天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吗？”
我懒得理会，随口敷衍：“要去外地开会，抽不开身，你找安宁陪你不就行了。”
他见我态度冷淡，气鼓鼓地说：“既然这样，那我就让安宁陪我回去！”
换作从前，我早就心急如焚地去安抚他了。
10.
可现在我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随你。”
陆临安紧盯着我，想从我的表情中找出一丝波动，但他什么也没发现。
我不仅毫不在乎，连装都懒得装一下。
他眼眶泛红：“苏清欢，你真的要我和安宁回家吗？你就这么冷漠？”
我瞥了他一眼，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
我给了他自由，他倒开始埋怨起我来。
“我有什么好在意的？你和安宁不是青梅竹马么，她对你那么了解，陪你回家见父母，再合适不过了。”
陆临安哑口无言，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话。
最后，只能憋出一句：“那等你从美国回来，我再带你回家。”
我现在头疼欲裂，不想和他多说什么，直接走进了卧室，想好好休息一下。
陆临安想跟着进来，却被我关上的房门挡在外面，愣在了原地。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发火质问，也没有敲门打扰。
反而轻手轻脚地拉上了窗帘，又悄悄退了出去，生怕影响到我休息。
到了晚上，陆临安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我突然感到一阵陌生。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下过厨，更别说准备这么一大桌子菜。
我却完全提不起食欲，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去公司了。
陆临安追了出来，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他长叹一声，最终什么责备的话也没说。
陆临安小声说：“你都饿了一整天了，虽然现在不想吃，也得带点去公司，别伤了胃。”
说着，他转身去收拾食物。
我站在原地发愣，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这事。
那时候我刚升职做部门主管，工作压力大得要命，经常忘记按时吃饭。
有一次我肠胃炎发作，疼得直不起腰，给陆临安打电话诉苦，他是怎么说的？
“有病就去看医生，我又不能帮你，你这么大个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丢不丢人？”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根本不管我在电话那头有多难过。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跟他说过这些。
工作的疲惫，生活的压力，我都自己默默承担。
而他对我的一切视而不见。
陆临安把饭菜分类装好，还特意准备了一份滋补的汤，说让我养好身体，毕竟去了美国就喝不到了。
我没搭理他，随他去了。
正当他要送我出门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安宁打来的。
11.
陆临安脸色一变，慌忙把手机屏幕扣了过去。
铃声却依然不依不饶地响着，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为什么不接？”我语气淡漠地问。
陆临安表情纠结了一会，最终还是接起电话，还特意打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安宁虚弱的声音：“临安，你在哪儿呢？我刚做完手术，好想吃你做的面，只有你知道我最爱吃什么口味...”
陆临安立刻说：“我没空，你让护工帮你叫外卖吧。”
看着他这副急于撇清的样子，我倒是觉得新鲜。
但安宁并没有放弃，又咳嗽了几声，继续说：“临安，你知道我这次手术多危险，医生说我恢复期必须有人照顾，你是我在这座城市唯一信任的人，你真的忍心看我一个人熬过这段时间吗？”
她幽幽地说：“算了，是我打扰你了，我不吃也行，反正也死不了。”
“这怎么能行！”陆临安脱口而出，语气焦急。
我听着安宁这出苦情戏码，简直想为她的演技鼓掌。
每次都是这样，我们约会时她说头晕要人陪。
旅游时她又说不敢一个人回家。
而每一次，这种拙劣的把戏都能让陆临安心软。
我故作体贴地说：“你去吧，我刚好要处理工作，这些饭菜你带给她。”
陆临安张了张嘴想解释，但最后只说：“那你早点回来，我再重新做给你。”
他又絮叨了几句注意事项，就匆匆离开了。
回到公司处理完最后的工作，看了看日程表，三天后就要启程去美国了。
这时助理打来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还有人群起哄的声音。
“快亲一个，安宁和临安亲一个！”
光听这阵仗，不用多说我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去医院探病，结果直接探到酒吧去了，还玩得这么开心。
我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去洗澡。
手机不停地震动，消息提示音一个接一个。
等我洗完一看，全是陆临安发来的。
他不停地解释说自己被骗了，说安宁今天出院，朋友们搞了个庆祝派对，把他也骗过去了。
他还一直说马上就回家，让我别生气。
12.
后来，他发来消息说安宁非要留他，只能在外过夜，明早就回。
还连发了好几条道歉的话。
这让我很困惑，因为从前的他从不会这样低声下气，我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我没有回复，直接关机睡了。
第二天我按部就班去上班，而陆临安依然沉浸在他和初恋的暧昧生活里，把说过的话抛到九霄云外。
直到我准备离开的前一天，他才回到家。
看到我正在整理行李，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问：“你这是要去哪？什么时候的事？”
我手上动作不停：“明天走。”
陆临安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情绪激动地质问：“苏清欢，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个解释吗？你这段时间到底怎么回事，我真的快被你逼疯了！”
我抬眼看他：“我能有什么事？”
我不再过问他的行踪，不再关心他的生活，这不正是他想要的自由吗？
陆临安深深叹气：“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还在为我和安宁见面的事生气？”
见我不作声，他更加焦急：“如果你真的这么在意，我现在就告诉安宁，以后再也不见面了，这样总行了吧？”
“你能不能别这样对我，不理不睬的，我受不了。”
陆临安的语气里带着恳求。
我看着他疲惫的样子，终于开口：“我没有故意不理你，只是觉得无所谓了，你和安宁怎样都好，那是你的选择，与我无关。”
他的崩溃让我始料未及。
更让我意外的是他主动提出要和安宁断绝来往，但这已经毫无意义，因为我心如止水。
见我依然冷淡，陆临安索性当场给安宁发了语音。
“安宁，我们之间需要说清楚，你只能是我的朋友，清欢才是我的妻子，以后我要把时间都留给她，你别再找我了。”
“你要是心情不好或者身体不适就去看医生，别来找我，我有自己的家庭，不要再来影响我和清欢的关系。”
说完，他当着我的面把安宁的微信删除了。
“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从今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也不出去玩了，你别走好不好？我们赶紧要个孩子吧。”
陆临安拉着我的手，语气诚恳。
我甩开他的手，拿起行李箱，平静地说：“不必了，我们本来有一个孩子，但是在你选择陪安宁后，我已经把孩子打掉了。”
“还有，我明天飞美国，以后不会再回来。”
13.
话音刚落，陆临安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泪水瞬间模糊了他的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他疯狂地捂着耳朵摇头，仿佛这样就能否认现实。
“什么？你说什么？孩子...我们的孩子...你怎么能...”
“清欢，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别走，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保证以后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不，不，你要走，那我跟你一起走，我们一起，还会有孩子的，清欢。”
他声音颤抖地说着。
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曾经说过，因为事业和亲人都在这里，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国内。
此刻的陆临安已经顾不上什么原则，只想挽留我。
我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他，语气平静：“离婚吧，我们早该结束了，不是吗？这段感情里我已经精疲力尽，而你也心不在焉，何必再勉强维持？”
陆临安拼命摇头，不愿接受：“不离婚，我坚决不同意！我们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要离婚？”
“好好的？陆临安，别再自欺欺人了，数不清多少个夜晚你陪在安宁身边，为她流泪，现在离婚了你不就可以光明正大和她在一起了吗？也没人管着你，何必在这装模作样？”
陆临安跪地抱住我的腿：“不要这样，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度过更多个结婚纪念日吗？还有那么多值得纪念的日子没过，你怎么能......”
我用力挣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陆临安悲痛欲绝，后来因为借酒消愁喝到胃出血住院。
无可奈何之下，我去医院看了他。
他紧紧攥着我的手不放，一直求我别走。
等他沉沉睡去，我才悄悄离开。
看着他消瘦的脸庞，我知道这是最后一面了。
这座熟悉的城市，这些熟悉的街道，还有这个熟悉的人。
是时候彻底告别了。
我拖着行李箱到机场，搭上清晨最早的航班。
漫长的飞行中，望着渐渐远去的城市，内心涌起难以言说的伤感。
既有不舍，也有惆怅，还有对未知前路的彷徨。
落地后，我站在异国的土地上。
手机里全是陆临安发来的信息。
“清欢，你现在在哪里？”
“你不是答应要陪我的吗？为什么一个人偷偷走了？”
“你骗我，你竟然骗我！”
陆临安的信息里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楚。
我红了眼眶，再也不忍心看下去。
14.
我们曾经相爱，而我们各自的路，终究要独自走下去。
思虑良久，我给陆临安发了一条消息。
“愿你安好，山水不相逢。”
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对方回复的省略号，良久才显示出文字。
“苏清欢，你就这样放弃我们的感情吗？”
望着这行字，我的心揪成一团。
在这段感情里，我们都为彼此付出过，也深深地爱过对方。
可惜他的心早已不在这里，安宁的出现让一切变了质。
或许陆临安和安宁之间真的清白，或许他的心里确实装着我。
但是他给我带来的伤害，那些无人知晓的夜晚里我流下的泪水，都是真实存在过的痛。
这一次，我选择放手。
我很快适应了美国的生活，虽然工作不算顺遂，但也在稳步前进。
或许是心照不宣，抑或是看透了我的态度，陆临安终于不再联系我。
时光静静流淌，他给了我独处的时光，让伤口慢慢愈合。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身影在我记忆中渐渐模糊。
人们常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新的文化环境，还有新结识的朋友，都在改变着我的生活轨迹。
事业的进步，也填补了很多空虚。
我渐渐爱上这里的生活节奏，过往的阴霾逐渐散去。
我开始接受新的追求者，主动寻找适合自己的另一半。
直到一个感恩节的夜晚，手机突然响起陌生的号码。
是陆临安，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醉意：“我知道错了，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轻晃着手中的红酒杯，嘴角扬起释然的微笑。
“是的，我在这里找到了新的生活，不会再回去了。”
放下电话，从此我们再无交集。
外面飘着细雨，而我在这座自由之城，慢慢建立起了自己的世界。
有我热爱的事业，有一群知心好友，也有一个真心待我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