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躺在一块硕大的青石之上，左手枕头，右手挡在自己眼前，手心向天。
此刻，林荫正盯着自己手背失神。
“哪有大半夜用手挡月光的。”一道略带戏谑的声音传来，林荫偏头一看，正是练欢。
只是林荫心中并不想与她交好，摆过头，继续看自己的手背。
借着篝火不停闪动的光线，在林荫手背之上，有一个字烙印其上，正是——林。
但这个字，并不是与生俱来，而是前两日，刚刚烙上，那合莲替林荫疗伤之际，下的咒，只是合莲却说，这不过是普通的咒，为了分辨林荫的方位所下。
林荫从八岁起在武宁山长大，算上八岁前，也是在正道门下长大，对魔教伎俩早就心知肚明，恐怕这个咒，就是为了控制自己所下的。
只是自己偏偏不懂，又寄人篱下，无计可施，自己的命，也是别人给的，只能任人施为。林荫想着，想要不被随意处置，究竟该怎么走呢？
“哼！你想知道你手上是什么咒吗？我可是知道哦！”练欢嘴角带着胜利的笑容，睫毛弯弯，极是可爱。此刻，在月光与火光之下，颇为绚烂。
林荫呼吸一滞，也忍不住为练欢的美所惊叹。
练欢见到林荫的表情，掩嘴轻笑，继续道：“那么!你是想知道你手上的，是什么咒呢？还是想再看我呢？”
听到这话，林荫猛地惊醒，脸颊如同火烧，强自嘴硬道：“谁看你了，像你这样不知...不知”
林荫接触最多的少女，恐怕就是小雅，但小雅性格则羞涩矜持不少，哪像这妖女，这般地不知...
虽然心中已想明，但是这不知廉耻这几字，却不知为何，竟再难讲出口。
这般想时，抬眼看向练欢，明眸皓齿，素美秋莲，嘴角那抹淡淡笑意，轻轻摇曳，极为动人。
心中一动，愣了一瞬，而心中察觉自己这般无用，林荫刚刚还羞涩不已，转而变成愤恨。只偏过头来，生起闷气，一言不发。
“真像小孩子！”练欢笑吟道。
这般完全处于下风，林荫自然没有练欢会说，心中气恨，就要坐起。此时一直坐在旁边的合莲突然说道：“好了，练欢，明天就要到距离招摇山最近的清瑶城了，让你师弟好好静静。”
“好！好！”练欢自己已经得胜，也没有欺负林荫的意思，顺着合莲说的，止住话头，没再言语。
“想进招摇，也并不简单，但是我已经准备好完全之策，明日你们二人只需听我安排就好。”
“师父，徒儿一直不明白，你为何要收下林荫，还让他进招摇。”练欢拉住合莲的素手，道。
合莲宠溺地抚摸着练欢的青丝，道：“现在天下大乱，天下之间，都已看出顺朝已是强弩之末，大厦崩塌，可能就在顷刻。招摇这样的正道门派，不可能不站队，当时顺朝自北入侵，统一天下，他们便归隐，而不接受朝廷的招安，早就是一种表态。”
“招摇要帮义军？我看那些义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练欢似乎想到当日入城义军，不屑道。
“也不一定，至少他们还没有完全表态，但他们绝对不会帮顺朝。”合莲摇摇头，笑道。
练欢恍然大悟一般，道：“我知道了，我们要帮顺朝，因为我们与招摇为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合莲笑着轻轻拍着练欢的头，微微摇头正要说话。
林荫此时脸露不悦，自己心中是千不肯，万不愿去帮那顺朝。林荫转身大声道：“我才不帮顺朝，要帮你们自己帮，顺朝皇帝昏庸无道，我们汉人还沦为五等公民，只要身上留着汉人的血，就不应该帮他们。”
合莲脸上笑意更浓，道：“我也没说我要帮顺朝。”
“那你要帮谁？”
“哼！”林荫冷哼一声，但眼睛睁着，眼神飘忽，却侧着头，等着合莲继续说下去。
“我谁都不帮。好了，还不到你们想这些的时候，有这闲工夫，不如早些睡觉修炼，练欢，最近你的修为进步又小了。还有你，林荫，虽然你现在不适合修炼，但也要多多调理自己的身子才是。”
林荫听了心中一软，却立刻躺下转过身子，背对二人，目光往向那长而幽深的黑暗处。
身后传来的，是练欢轻笑声，与合莲的宠溺笑语，林荫竟感到一丝温馨与安稳，渐渐地睡着了。
晚春朝阳带着暖意，撒在林荫背上。
林荫睁开眼，看见合莲盘坐在篝火旁，此时练欢趴在合莲腿上睡着，身子轻轻起伏，呼出悠扬的气息。在那婀娜苗条的身上，披着一件素白衣袍，形成一幅美丽画卷。
“醒了？”合莲睁开眼，问道。
“嗯，醒了！”林荫不知道，合莲一夜没睡，是关心自己的安危，还是为了监视自己。
坐起身子，一件黑色素麻衣服从身上滑落，林荫心中一愣。
不发一言将其收起，林荫问道：“你为什么要收下她？”
“你师姐吗？她也是一个苦命人。八岁时就因为饥荒吃不上饭，父母又不在，我就把她带在身边，也有个照应。”说着，轻轻抚摸着练欢的柔顺青丝。
练欢似仍在梦中，轻轻说着什么，嘴角微微泄露的笑意，证明梦中的美好。
林荫眼神变得复杂，也充满迷惑，涩声道：“我进招摇，帮你们做事，你们就会放过我吗？”
合莲紧紧盯着林荫，林荫偏过头，没有直视这目光。
“或许会。”随后，又摇摇头“或许不会。”
突然变得有些颓废，林荫叹口气：“好。”
说完，林荫似乎失去再说话的兴致，但或许心中什么在悄然改变。
练欢醒时，林荫已经准备好一切。
临出发前，合莲说道：“今天，招摇有几位弟子会下山办事，我们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就极有可能让你上山。
我们只要在城中放出妖兽，追杀林荫，招摇是名门正派，必然会出手相救，到时你假装受伤，让他们带你上山，就是一大步，至于后面的......”话说至此，仅剩一串长长沉默，与清晨虫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