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在王都的宅子很普通,甚至离闹市甚远,可若是看向整个王都地势,那所宅子正巧位于正中心。
靳泠玉闲着的手扒拉了一下脖子上的白布,略微露出一些青紫,注意到云白的视线落到了她身上,愣了片刻,这才微微笑了笑:“这可是那李公子临阵脱逃的证明。”
云白移开视线没有说话,只是牵着的手却一直没松。
李府门口站着两个护卫,很巧,两人都认识靳泠玉,她刚走到这边,就有一个护卫折身进了府,另一个迎上来,脸上挂着笑,但多少有些勉强:“玉儿姑娘,少爷可等你等得好苦啊!你可终于来了!快随小的入府吧!”
说完他的视线落到了云白身上,有些犹豫:“这位是……玉儿姑娘这是?”
先发制人?
怎么的,那个李宏做了那啥还立牌坊的,这个时候弄什么痴情人的人设,还入府?府中没什么陷阱说出来她都不信。
靳泠玉使劲捏起手掌,面容悲戚着扯起了嗓子:“李公子啊李公子,你只是玩玩不想私奔就直说,现在害的玉儿好苦啊!”
凄惨的哀嚎让周围的人纷纷围了过来,指指点点。
原本花魁选次并不会太惹人注意,毕竟一年一选,对于不去青楼的人来说很少会关注,但是因为师语林在红鎏院花魁选次的现场遭遇刺客,现今昏迷,八卦总会传得极快。
所以红鎏院新晋花魁玉儿姑娘的大名也着实让很多人听在了耳朵里,现在真人就在面前,还说起了私奔的事,好奇的人并不在少数。
“你倒是出来啊!怕不是要做这缩头乌龟也不愿出来跟玉儿说说话吗?”
“玉儿姑娘慎言!”
刚刚闪身入府的护卫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戴高帽的,看打扮应该是个管事,这是来救场的?
“玉儿姑娘,我家少爷出门在外少年心性,玩心颇大,去红鎏院也给足了应该给的银钱,现在你来府上找少爷,又是作何?”
靳泠玉咬着舌头硬生生逼出泪来,红着眼看起来委屈极了:“玉儿这些年在红鎏院见过少年心性的少爷也算是极多,可想不得,除了李公子跟玉儿说过这私奔之事,却再无旁人,既然做不到又为何要说?”
“玉儿自知身份低微,比不得李公子官宦子弟的身份,但玉儿的心性也算坚毅,应承之事也会一一兑现……”
“可却不知李公子究竟为何与旁人定亲的同时还要说出要与玉儿私奔的混账话?”
“却不知为何私奔那日,本该行踪无人知晓,却有人特意出来截杀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李公子又恰巧没在?”
“若李公子始终心怀愧疚,却不该在玉儿到这里之时,就让护卫请玉儿入府,不知玉儿可否问一句,若是玉儿入了府,还能否生还而归?”
她说话的声音几近哽咽,但一字一句都能听得清晰,除去哭腔,说成是一番慷慨激昂的质问词也不为过。
她好似崩溃般撕拽着脖子上的白布,青紫的痕迹越发触目惊心,袖子顺着抬起的手臂下落了些,胳膊上的伤口同样暴露出来。
围着的人撇着嘴交换了眼神,都没有说话但也没有离去。
云白看着好像呆愣愣的牵着靳泠玉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与她并肩站着。
“玉儿姑娘……这是何意?公子、是万万不会做出杀人的举动的,更何况还是雇人截杀……”管事撑着笑脸,眼底好像闪过一丝隐晦,“这等儿女情长的事还是玉儿姑娘单独入府与少爷详谈,别让别人误会了去。”
说完他刻意忽视靳泠玉脸上的讽刺,做了一个往府里请的动作:“玉儿姑娘不必担心,李府是断不会让玉儿姑娘入府丧命的。”
靳泠玉抬脚,云白跟上。
护卫看了一眼管事伸出了胳膊,一柄长剑拦住:“只你一人。”
靳泠玉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管事,略微向后挪了一点,压低了声音:“我若离去,今日之局便不攻自破。”
一滴泪水落到了地上,她笑了笑:“假哭博来的同情也是同情……多问一句,你又是怎么知道那日是雇人截杀?”
李府果真满嘴谎话。
靳泠玉大步进门,管事跟在后面,护卫继续站岗,门口的人群散了,李府又恢复成以往的样子。
但有些事注定不同,就像是百姓总爱联想,那些伤口和话足以让他们又多一个探讨的对象。
就像……
靳泠玉与云白刚入了正厅就被装备齐全的持刀护卫围了里三圈外三圈。
好家伙,这么直接?
正常剧情下,不应该是进来假模假样的喝茶聊天,聊崩了开打?
正主不会都不出现直接车轮战耗死他们吧……
“第一杀手组织鬼脸出身,第一杀手鬼王冷玉,我李府真是蓬荜生辉啊!”
持刀护卫让出一个人的路,一个身着素衣的中年男子挺着大肚子走到了前面,双手放在肚子上很和蔼的笑。
“冷玉大人深藏不露,委身在一个小小的红鎏院做什么?犬子虽已定亲,但却依旧对冷玉大人念念不忘,若大人肯为我李府办事……许与犬子为妾也是坊间佳话一件,不知大人是何所念还望明言。”
明言个鬼,做妾?做你的春秋白日梦!还为你办事,呸!
靳泠玉脸颊微红,却好似故作不在意的样子:“李公子……他、他还念着我?即便是知晓我的身份也没有关系?”
接着沉声一叹:“我手上沾的可不止一两条人命,早已经回不得头了……”
感受到手上的握力,她不动声色的挠了挠云白的手指,演戏嘛,有破绽才最像真的。
说完话,一个身影拨开持刀护卫挤了进来,一下下的把护卫推得远一点,再远一点,看过来的时候眼眶已经变得微红。
“玉儿……我就知道你是我的玉儿,什么杀手什么冷玉,都是你罢了,我、我不想娶什么锦家嫡小姐,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是李宏。
靳泠玉挑眉,若不是系统给了视频那她还真就信了,虽然原主对他没什么情感,但是李宏可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么假模假式的话。
“玉儿,娶旁人是父亲的决定,不是我想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父亲……父亲是为了我们好,嫁到李家吧,行吗?”
李宏一面说着一面靠近,说完最后一句话甚至已经要挨着靳泠玉了。
寒光一闪,靳泠玉直接后退倒在云白身上,然后劈手夺下了李宏手中的长针,针尖对准了李宏的喉咙。
做完这一切,她淡定的从云白身上撤开距离,懒洋洋的开口:“真是扫兴,我还以为你能演好久呢,这么迫不及待的出手还真不像你的作风啊……人皮面具做的不错,声音模仿的也很像,可惜……”
“可惜什么?”李员外脸色并不是太好看,放在肚子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了袖子里。
靳泠玉勾唇,手上的银针往前递了几分,‘李宏’的脖子渗出一抹红色。
“可惜,李员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敢亲自戴上人皮面具站到了我的身边?”
说着她冲那位‘李员外’昂了下下巴:“还是莫要轻举妄动,我是个杀手,手上没个轻重,要是没拿稳……谁也讨不到好。”
‘李员外’脸色更加阴沉,只是手从袖子里拿了出来又贴上了肚子。
靳泠玉眯眼,脸上的笑容深了深:“我并不怕你们,所以我劝你,还是把手里的东西尽早丢了,以免我心里不爽。”
十几枚暗器顺着‘李员外’的手落到了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真正的李员外忍着脖子上的异样扭头看她。
什么时候发现的啊……
靳泠玉歪头,有些戏谑:“也许,你会武功?也许,你老了?也许,你家儿子并没你想的那么情深义重。”
会武功、所以脚步沉稳呼吸有力,老了、所以才会在拿出针的那一刻呼吸瞬间凌乱,李宏、若真的情深义重,便不会在意身份的制约。
更多的也许是云白在他出现的时候就忽然开始散发似有若无的杀气……
一瞬之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就要急忙后撤,但是靳泠玉的脚像是钉在了地上移动不得半步。
云白长臂一捞,一只手拎着李员外的领子,牵着靳泠玉的手使劲一带,三个人已经出了持刀护卫的包围圈,从后门跃出去,正站在后院一颗歪脖子的柳树下。
而原来三人站的地方三支长箭已经狠狠的扎入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