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靳泠玉是被一阵阵狗吠声惊醒的。
还未睁眼,耳朵便是一动,分明是刀锋过快带起的微风。
她侧边一滚顺势起身,一只手已经攀上长剑的剑柄,那人微吓,面具下的眼睛轻轻眨了眨。
刚要起身撤开,靳泠玉又怎会如他所愿,手心一旋,顺着那人的手劲将长剑缴了,落到了一边,下意识就要抽出自己的匕首,发现腰间早已经空空如也,想必是那什么丽娘拿走了。
那就赤手空拳打吧。
靳泠玉一个箭步冲上去,举拳就要打,那人却丝毫没了继续缠斗的想法,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抬手解下了面具,露出横穿整张脸的伤疤,他却恍然未觉,低垂着头沉声:“属下七名,拜见冷玉鬼王!”
等等等等?
鬼王?这是什么中二称呼?
靳泠玉的拳头略偏,擦着自称七名的脸划过去,脚下打滑就劈了个叉。
左手下意识的抓住了七名的肩膀,余风吹起的袖子下,轻微的发着绿光。
“脱衣服。”
七名愣住,不可思议的看向靳泠玉的脸,仿佛在问:你在跟我说话?
“脱衣服!”
靳泠玉只好再重复一遍,她眼底闪烁着认真的光。
左手那个标志在发光,那就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能刺激到‘它’,或者说给‘它’提供能量 。
为了搞懂这里是哪里,她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就只能不好意思了。
七名点了点头,又把面具带回了脸上,起身还不忘拎起依旧在劈叉的靳泠玉。
深吸一口气开始依言脱衣服,在只剩一件里衣的时候,靳泠玉这才眼睛一亮,指着他的脖子:“你戴着什么?摘下来我看看?”
是一块玉,玉质并不是太好,但入手之后,左手臂有轻微的发热感,她伸进袖子试图用触碰唤醒那什么系统,可是结果并不怎么理想……
一旁的七名已经以迅雷之势穿好了衣服,褪下的毒药暗器一一又被他塞到了身上。
“你私奔……鬼主很生气,这才派我来杀你……我、我自知不是你对手,鬼王的剑现今也算物归原主,我这就回总舵请罚!”
说着便一个闪身逃一般的消失在黑暗中,那块被靳泠玉攒在手中的玉他更是压根看都没看一眼,更别说要回去。
靳泠玉张嘴想问什么,可已经看不见人影,若不是左臂还在持续发热,她可能都要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个身体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什么鬼王鬼主的,什么总舵,恐怖组织吗?
她踱步走到了门口,窗口,所有能进出的地方都被锁紧了,所以那是什么武林高手吗,来无影去无踪的。
将玉在手腕上绑了几圈,这才琢磨着怎么出去,开锁技术她很强,但开看不见的锁还是第一次。
可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心中泛起一股讽刺,一只手抵着一扇门,另一只手已经伸了出去,什么都没用,空手在锁环的地方拧了几下,外面的锁便自行脱落。
靳泠玉脸色微寒,她刚刚的状态明明并不是她,好像是被什么操控了一样……
叮……
刚抬脚准备出门便踢到了一个金属的东西,她俯身去找,摸到是什么的时候有些无奈,好家伙,钥匙怎么还落到屋里了。
门口被拴住的阿旺趴在地上呼呼大睡,怪不得已经许久没听见狗吠了,七名是下了迷药吗?
……
红鎏院一夜笙歌。
一年一度的花魁选次无疑让王都的青年才俊都聚集起来,这也是红鎏院最热闹的一天。
丽娘站在高台上,身后跟着一群精心打扮的莺莺燕燕,袖子里面塞满的银票让她笑的花枝招展:“今年的花魁选次的花魁是……”
“等一下!”
关键时刻被打断,激动地公子们被扰了兴致皆面色不善。
丽娘像是看出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这位……公子,忽然打断不知有何见解?是我这红鎏院招待不周还是……”
那人拨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挤到了最前面,脸上的八字胡和轻皱的眉毛都在散发着嫌弃两个字。
“咳咳,听说你们这红鎏院似乎有个叫……玉儿的?”他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笑意似乎有些讽刺“不是说所有姑娘都会来?怎么今日却不见玉儿姑娘?莫不是与人私奔……啊,丽娘你别介意,就是想知晓知晓。”
丽娘向来伸手不打笑脸人,可张嘴就不一定了:“这位公子说笑了,咱们这的姑娘哪个不是贫苦人家出来谋生路的……公子,若是一个富家小姐要与你私奔呢?更别说我们这的姑娘了,哪个不是个可怜人?怎么,公子还是个官老爷,还要管管我们红鎏院的糟践事?”
旁的公子叹气点头,无不赞同丽娘所说。
人群中不知哪里叫嚷:“哎呀丽娘,怎么花魁选次这么墨迹,说个名报个价赶紧的吧!这儿这么多人都等着听花魁尽情吩咐呢!”
惹得丽娘捂唇笑骂:“看你猴急!”
说完她又把目光落到了那位寻玉儿的公子,小声询问:“这位公子是否可以让丽娘将花魁选次的花魁说出来了?”
“可以是可以……”那位公子冷哼一声,手却指到了一旁,“让她装扮齐全也上去一试。”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乞丐打扮的人站在那里,勉强可以看出是个女子,丽娘当即眉头一跳。
靳泠玉在角落看戏,忽然就被所有人的视线盯上,她挑眉不爽的看着那个指着她的罪魁祸首,这是做什么?
“玉儿姑娘怎么不说话?莫不是与人私奔被抛弃之后打击太大傻了?”那位公子讥讽着大笑。
所以……她还是风尘女子玉儿姑娘?
“这位公子……或者说小姐是看玉儿不顺眼吗?咱们这地方可还没主动进过女子,今日倒是稀奇,却不知是玉儿哪一点吸引到了你?莫不是玉儿私奔的事打动了你,要与玉儿学习经验?”
靳泠玉一面说一面走到了高台上,站到了丽娘身边,被丽娘暗戳戳的掐了好几下,手劲不轻,她却不动声色。
叹了口气,像是没看见那位女扮男装的黑脸,又像是好心劝说:“这位小姐就莫要在玉儿身上下功夫了,玉儿已经失败,没什么可以被学的……但是若是要学御夫之术,玉儿倒是有一二法。”
说完,还故作娇羞的低下了头。
那些进出青楼的大多是纨绔子弟,而能在夜里参加花魁选次的就全是纨绔子弟,听靳泠玉这般说,一个个都面露戏弄,眼神也越发的轻佻,甚至有几个已经在脑海中模拟她女装的样子,猜想这是谁家小姐。
“这位小姐走夜路还是让府上的护卫看护着点,毕竟小姐的身子金贵,我们这红鎏院可攀比不得。”
丽娘还是会权衡利弊,若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出点什么事,她们这里注定脱不得干系。
但那位小姐似乎并不明白这种含义,双手叉腰,嗤笑着:“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可是王都府尹,我可是师家的嫡女,你们算什么东西敢动我?”
王都府尹,好大的官威。
靳泠玉自然不可能被一个从没听过的名头吓到,她轻笑两声附和:“师小姐大家闺秀名门子弟,怎么对玉儿是否选上花魁的事这么上心?这种事我们这种风尘女子总是免不得的,师小姐还是不要自视轻贱在这里继续待着了,玉儿总是怕咱这红鎏院脏了师小姐的身价。”
那位师小姐听着软话笑了笑:“还以为你是什么贞洁烈女,却没想跟你身后那群脏东西也并无不同。”
说着,高傲的昂着头,一步步的走上高台,与靳泠玉面对面,抬手就要打靳泠玉的脸。
靳泠玉后撤一步,轻飘飘的躲开这一下,然后反手打了回去。
啪的一声,众人只看见一道身影从高台上以优美的弧线滑落,摔到了地上,一边脸直接肿成猪头。
“丽娘,师小姐在红鎏院遭遇刺客被我们救起,咱们应当好事做到底,将她送到府上才对吧。”
丽娘深深看了一眼靳泠玉,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却还是吩咐红鎏院雇的护卫将师小姐送回府。
“府尹师家的嫡女师语林?她为什么在这?”
“听说那个玉儿是要与锦家嫡小姐定亲的李公子私奔,师语林不是与锦家嫡小姐好到穿一条裤子嘛。”
“话虽如此,毕竟人家锦家嫡小姐还没说话,她倒义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定亲的人要与玉儿私奔呢。”
“可不是,堂堂师家嫡女在这红鎏院逞威风,被打了吧,啧啧,可惜了这个玉儿,挺有胆色的,就是明日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
靳泠玉倒是不怕,就是在想着究竟以往的玉儿怎么得罪了这位师语林,让这位不惜毁了自己名声也要诋毁她两句,按说身为玉儿的她也不过是红鎏院的一个淸倌儿,身份低下,又怎么比得上一位小姐的身份,仅仅是因为那个什么锦家的大小姐吗,还是那个私奔反悔的李公子。
“丽娘,花魁可以让在场的公子答应一件事?”
“正是……”丽娘皱了皱眉头回答,又担心玉儿给她继续闯祸,半恐吓着,“你可别再捣乱了,老娘的产业可就只有这红鎏院,要是搞垮了老娘的产业,你身子里可还有……”
靳泠玉摆手打断她的话:“我知晓,蛊嘛,我保证你的红鎏院不会出事,所以现在可以带我去梳妆了吗?”
“做什么?”
“自然是花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