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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24-11-12
7.自林青说陛下三日到达京城后,陆岩便频频走神。

他应是没想好该怎么和我说纳妾之事,这几日他常常返回公主府,一待就是大半天。

有时让下人打捞莲花池中的浮萍,有时又让厨子多做几道菜,尝过便停箸,可能怕他不在府中这件事漏了馅。

就连去别院穿过的衣服,也要洗干净同我的衣物放在一处,心思如此谨慎,倒是令我佩服。

柳若萱显然不满:陆郎这几日都不怎么陪我了,是赶回去面见长公主吗?

陆岩眉头一皱,安抚她道:我总要做做样子,家中若没生活过的痕迹,引人生疑就不好了。

柳若萱扑到他怀里,不妨被硬物戳到了脸,她眼疾手快将信封拿了出来。

连理枝掉落在地,柳若萱仿佛受了天大委屈:这可是那日的书信?

三日了你竟还放在怀中!

我静立在桌旁,也是愣了一瞬。

陆岩抬手欲抢,柳若萱向后躲,咔嚓一声,地上的枝干碎裂。

陆岩脸色一沉:还给我。

柳若萱不相信他会对她发脾气,抬着脖子哽咽:我倒要看看那公主给你写了什么,让你珍藏至此!

我脑袋都要炸了,那般羞涩的情话,怎能从柳若萱口中念出来?!

陆岩想阻止,二人追逐中烛台扫落,柳若萱啊地惊叫一声将信纸扔掉,飘飘忽忽落入火苗中。

陆岩焦急地用脚踩灭,字迹早已成灰,他捡起那半张纸,连同断掉的木枝一起装入衣袖,甩手离开。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柳若萱追逐痛哭的身影,不知作何反应,原来陆岩也会为了维护我的东西,而和人起争执么。

8.明日宫中晚宴,陆岩眉头轻皱:长公主还没回来吗?

林青垂手站立:没有……许是直接回了宫里吧?

柳小姐传话来说想见您,她说不想打扰您与公主的情意,恳求您能见她最后一面。

陆岩眉峰皱的更紧,终是穿好衣服去了别院。

柳若萱今日尤其素净,桌前摆的都是陆岩从前爱吃的菜,还有一道鲫鱼汤。

她的手上缠着纱布,陆岩平静问道:手怎么了?

柳若萱含泪强笑:那日……那日火舌灼伤,起了一个小泡,不碍事。

都是我不好,使小性子,对不起,陆郎。

这等柔弱可怜的模样,我一个魂魄都要起恻隐之心,果然,陆岩叹了一口气,为她拭去泪水。

柳若萱为他盛了一碗汤:母亲说你以前最喜欢喝她做的鱼汤,我便斗胆向她请教来,还没为你做过。

提到陆岩的母亲,他的面色瞬间温柔下来。

明日我便离开,陆郎,能陪在你身边这些时日,我已经知足了。

你该有大好前程,与公主和和美美地生活,陪在母亲身边三年我已将自己当做半个女儿,以后我们便以兄妹相称吧。

她嘴上说着体谅,却泫然欲泣。

难怪母后总让我学习女子柔情,不要整天只知沙场骑射。

我看着陆岩将她拥进怀里许着承诺,与前日震怒判若两人,绕是我这三年对他千般万般好,也不敌柳若萱垂落的一滴泪。

难道相爱真的看时机?

是我来晚了么?

我扶着门框哽咽,喉咙里发不出声响,却头痛欲裂。

9.赴宴前夕陛下着人通传让陆岩带上古琴,又说了一些望我们琴瑟和鸣的话。

陆岩思忖了片刻从库房拿出那架杉木琴,上面已落了一层灰。

他在席间未看到我的身影,只当我还在生气,自请第一个弹奏,弹得是那首相思曲。

他的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若是我还活着,当真要以为他对我情深至此。

皇弟抚掌大笑:早听闻驸马与皇姐恩爱非常,一首相思传遍京城,真是一段佳话啊!

只是不知皇姐今日为何没来?

陆岩的手一抖,琴弦发出难听的声音:陛下……长公主不是同您一起回的宫吗?

皇弟表情肃穆:六日前途经通县,皇姐说你爱吃杏花酥,便迫不及待擅自离开想为你送来……乐声渐止,群臣噤声。

陆岩脸色发白,皇弟急急传来锦衣卫沿路搜寻。

第二天一早,我和夏荷的尸体被抬入宫中,我的衣襟上还沾着点心。

陆岩疯了一般推开仵作,手抚上我青灰色冰凉的脸:不可能!

这不是长公主!

你们骗我!

你们一定是骗我,长公主武艺在身,怎会跌落悬崖!

他失控地咆哮,一夜没睡的脸色和我也没差。

我不止一次想过当他得知我死讯会是什么表情,可当我真正看到了,不可置信的同时,只觉得心痛地难以复加。

太医进殿中为皇弟诊治,他只有我一个姐姐,悲痛交加之下晕倒,明明昨日晚宴上,他还想要缓和我和陆岩的关系。

陆岩守着我的尸身不让动,殿中尽是默立的侍卫,他呆滞地坐在地上,忽又爬起来拿过古琴,一遍又一遍弹奏那首相思曲。

生前从未给我弹过,没想到因缘巧合之下,死后也能听到我耳中。

我看着他不断重复,手指弹出鲜血,洇入红杉木中妖异非常。

直到琴弦噔地应声而断,他毫无知觉地弹奏,又一个明日到来,皇弟撑起身子,说要为我举办葬礼。

10.葬礼由皇弟亲自主持,皇后亲王等家眷皆服丧服哭陵,陆岩如木偶一般被推着走在前面。

皇陵在城外,抬棺出城时,京中子民皆跪地叩首,我飘在空中看着城中百姓,生前并未给过他们恩惠,只因我是长公主,便得他们拥护悼念。

出城门前,我向百姓深深鞠了一躬,若是重来一世,定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卑微至此。

陆岩将自己关在房中三日,饮地烂醉,手边是断掉的连理枝和半张信。

他把林青叫进门,哑声问道:公主曝尸荒野的这六日,我在做什么?

林青跪地叩首:驸马!

他沉声怒喝:说!

这每一日,我在做什么!

林青颤抖着声音:长公主……殁的第一日,您同……您同柳姑娘雨天下棋,留宿别院。

第二日,你为她抚琴作画,留宿别院。

第三日,您收到公主来信,回府整理了家中。

第四日,您与柳姑娘大吵一架。

第五日,柳姑娘约您见面,留宿……留宿别院。

第六日……林青声音越来越小:第六日,赴宫宴,得知了公主死讯。

说罢朝地上磕了一个头,身形颤颤。

陆岩饮下一碗酒哈哈大笑,状如疯魔:哈哈哈哈!

原来……原来昭昭死后这几日,我都同别的女子待在一处!

酒壶碎裂满地,陆岩眼眶通红泪水糊了满脸,抬手轻碰连理枝:可是昭昭还念着我爱吃杏花酥……她的衣襟上还有碎屑……她的尸体上甚至还沾着我爱吃的点心碎屑。

他哭笑着将林青提起来:你说我是不是猪狗不如,是不是不配得到她的爱,老天才会这样惩罚我,让我永世不能再拥有她?!

我看着不过几日满面胡茬的男人,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心中哀叹。

老天哪里在惩罚你,他把我禁锢在你身边看你和他人恩爱,分明是在惩罚我。

他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嘴里叫着我的闺名:昭昭。

昭昭,自母亲去世后,便无人再这样叫我。

成亲当日我曾要求陆岩叫我闺名,但他风度回绝:礼仪不可僭越,长公主仍是公主。

可你我已是夫妻,难道要这样生疏?

我不满地回问。

磨到最后,也只是叫我的封号永宁,自柳若萱回来后,又改口为最生疏的公主。

我蹲下身看着他悲痛的脸,泪水落了满襟,若是如此不舍,当初为何待我凉薄。

11.柳若萱来求见过几次,都被林青拒了,陆岩性情大变,也不去上朝,整日披散头发待在房间擦琴,擦完便会弹奏一曲,一遍又一遍。

断弦没有被接上,手指也没愈合,千疮百孔。

又是一个雨天,陆岩忽然从房中冲出来,骑着马向外奔去,嘴里呢喃道:下雨了,昭昭还在外面,我要带她回家,否则被雨淋湿了,就不好了。

我的魂魄跟在他身后漂浮,上京距离通县往返两日,他途经山路就一遍遍地寻,喊我的名字。

可我在他身后,应声作答,但他听不到。

雨路泥泞,马儿行的急,一个不妨陆岩滑落下去,头狠狠磕在一处石碑上。

大雨冲刷掉血迹,他忽然盯着石碑不动,上面歪歪扭扭刻着:陆岩之母,陆秦氏之墓,洪观三年。

可现在是洪观六年,柳若萱之所以来京中,便是告知他母亲逝世的消息。

陆岩哭嚎一声,徒手开始挖,雨下了一整夜,他便挖了一整夜,直到看见一卷草席角,旁边是一支银钗。

他将银钗攥在手中,跪地磕了三个响头,低声呜咽:母亲,是我对不住您。

他去附近的村子里找了一家丧葬店,将随身的玉佩抵押出去:劳烦店家帮我请一位先生来,寻一处风水佳地。

若不是看他口齿清晰,拿出的玉佩不菲,凭他披头散发清晨出现在门前宛若鬼魂,店家早就避之不及了。

新的埋葬地点在山的另一边,村民大都淳朴,看他年纪轻轻失魂落魄的守在一卷草席前,都自发拿起工具帮忙。

忙完已是下午,陆岩呆立着一个个道谢,忽然一个人长叹道:不知道又是谁跌落悬崖嘞!

这几日山路不好走,看这马车也有一段时间了,人也早就没了吧!

村民围在一处,陆岩空洞的眼神一动,狼狈拨开人群走到近前,马车已被泥沙掩埋了一半,树上悠悠荡荡挂着的,是杏花酥的包装。

红线包着牛皮纸在树上打了个结,像我游荡世间的灵魂,等待被人发现。

陆岩脸色青白,颤颤巍巍地解下红线,上面李记二字,正是通县最负盛名的一家糕点铺。

他突然噗地吐出大口鲜血,昏死过去。

村民手忙脚乱地背起他:唉!

真是造孽哦,刚立完母亲的坟,不知又是哪个亲人坠崖了啊!

我看着他形销骨立的身躯,这算是报应吧,十日之内承受两种打击,但我怎么笑不出来呢?

1.陆岩昏睡了三日,清醒之后借了一匹马,片刻不停地去了京郊别院。

柳若萱挂着黑眼圈,在看见他的瞬间欣喜若狂:陆郎,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陆郎。

她扑进陆岩怀里,没得到他的回应,抬头才看清陆岩阴鸷的眼神,冷漠地盯着她。

柳若萱小心翼翼地赔笑:你这衣服像是几天没换了,我去为你备上洗澡水。

前几天下雨潮湿,我将衣物重新清洗了一遍,你不喜霉气,都是重新晒透的。

陆岩始终不发一词,在她出门前忽然问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柳若萱身躯颤抖了一瞬,回头浅笑:陆郎怎么问起这个了?

母亲走时很安详,她将退婚书撕成两半,让我带着来找……那她葬在何处?

陆岩打断了她。

自然是你之前便看好的风水地,紧挨着父亲那一处。

陆岩微笑着抚上她的脸:辛苦萱儿了,那你可否告知我,这是何物?

沾着泥土的银钗从手中闪现,陆岩将钗尾抵着柳若萱的脸,换来女子的惊叫躲避。

陆郎,你做什么?!

陆岩掰着她的脸颊将她逼到角落:我母亲的银钗,为何会出现在不知名的山脚?

你说她今年去世的,为何石碑上写的洪观三年?

一句一句质问,柳若萱知道躲不过,哭着跪坐在地上辩解:你走后没多久,母亲便突发旧疾,村里的郎中根本束手无策,你有再多银子也没用。

先前看好的风水地被人抢占,我一个弱女子理论不过,只好将母亲的尸体葬在别处。

她呜呜哭叫着抱紧陆岩的腿:不告诉你是怕耽误你进京赶考,这也是母亲的遗愿。

陆郎,我没有骗你,你一定要相信我啊陆郎!

陆岩闭了闭眼:所以在我成婚前,母亲就已经……?

柳若萱没有回答,陆岩摇晃下身体,跌坐在椅子上。

13.那日之后陆岩还是回了府中,浑浑噩噩地擦琴弹琴,饮酒哭笑。

柳若萱自觉还有和好的可能,常常候在后门托林青传话。

每到秋日府中林木都要修整一番,一个工匠路过柳若萱身边,频频回头看。

他知道驸马与公主伉俪情深,也感怀陆岩为此一蹶不振,于是擅自提醒道:驸马,门口的妓子将她驱出去吧,对您的名声有损。

陆岩擦琴的手一顿:什么妓子?

就是如萱姑娘啊,我曾在通县百花楼见过她,大概是一年前……陆岩这回真的怒了,他马不停蹄赶到别院,将桌上的茶水扫落一地,掐着柳若萱脖子质问:你竟敢骗我!

柳若萱换去那副温柔顺从的模样,张嘴哈哈大笑,却呛咳出声:咳咳,陆岩,你杀了我吧!

那样你便无从知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了!

陆岩把她摔在地上,抬脚踩住她的手,我从没见过陆岩对女子动手:你究竟为何瞒我?!

柳若萱抬头呸了一声: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我为你筹集路费,到头来却得到一纸退婚书,竟然还妄想我照顾你母亲!

那个老不死的仗着你前程似锦,整日嗟磨我!

结果呢?

哈哈哈哈,得了肺痨病死了!

哦不对,是被我气死了。

你没见过她喘不过来气还想骂我的样子吧?

柳若萱笑出眼泪:生生憋死过去了!

我随便使了点银子就找人将她葬了,那等祸害人的病,扔远点才好!

陆岩额头青筋暴露,抬手给了她一拳:你这个毒妇!

柳若萱嘴角淤青,也不妨碍她嘲讽:我毒妇?

这三年的银子不是你欠我的?

我等了你两年!

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

她笑着笑着哭了起来:我满心欢喜准备上京寻你,却遇到匪徒,不仅抢光了银子,还将我玷污卖去青楼……柳若萱通红眼睛充满恨意地看着他:这哪一样不是你欠我的?!

我为自己赚得赎金路费,清清白白边卖豆腐边寻你,却看到你与那公主挽手逛街!

本来陪你同游的应该是我!

可惜我没有那样的家世背景……复又嗤笑一声:长公主又如何?

最后还不是落得曝尸荒野的下场?!

噗嗤一声,鲜血飞溅,柳若萱错愕地瞪大眼睛,我不可置信看着陆岩手中的银钗,正中柳若萱大动脉。

柳若萱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陆岩掏出手绢,仔细擦净钗上的血迹,他的脸上还残留一些,平静地宛如修罗。

他将所有关于柳如萱的衣物,包括那两幅画,尽数在后山烧了,徒留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14.第二日一早,陆岩难得修整地干干净净,进宫上朝。

散朝前,他突然跪在地上目光垂落,一字一句复述的,皆是利欲熏心。

他将成婚的企图,婚前婚后与柳若萱纠缠不清,包括亲手杀人,都一一说与众人听。

群臣噤若寒蝉,皇弟气的将奏折砸到他身上,险些又晕过去。

陆岩挺直背面色肃穆,若不是能听到他说的话,还以为是忠臣进言:罪臣已将此事印刷成册,不敢沽名钓誉染了公主清白,还望陛下恕罪。

陆岩风光不再,他第一次打马游街时,身着红袍,皆是百姓赞叹,还有女子投给他的手绢花朵。

第二次随从队伍路过主城街,是为我扶灵,周围低声哭泣,只他静默无言。

第三次经过这里,却是坐着牢车身穿囚衣,百姓谩骂声不停,烂菜叶臭鸡蛋纷纷投到他身上,他盘腿坐在那里,眼神定定看向我。

我恍惚以为他是将死之人,有通灵的能力。

却见身后茶楼上悬挂的,正是我身着红衣的画像,骑马甩鞭,恣意快活。

人头落地的那一刻,灵魂像得到了解脱,陆岩的身子倾倒,掉落了断枝和残信。

我飘飘然行到半空,不想和他见面,便独自去了皇宫。

皇弟收回了赐婚,还我永宁长公主的封号,他自父皇母后的陵前跪了一夜,许是觉得自己识人不清,误了我的姻缘,害我断送性命。

我走到他面前为他拭去泪水,想告诉他没有皇姐在身边要做个好君王,手指变得透明,我意识到自己的时日到了。

只能虚虚抱住他,跪在蒲团上看着父亲母亲的牌位。

犹记母亲言笑晏晏地告诉我:昭昭以后嫁的良人,一定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我得意地挑眉,也不害臊:那是自然,我若成婚,对方必是以我为重,我可是长公主,谁还能看轻了我去!

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所有标准,在遇到那人时击溃成空。

若有来生,便不要再见了吧。

灵魂瞬间消散云烟,只余陵中烛火摇曳一闪,映照着世间君王,跪地痛苦的身影。